台上的人扮相精致,戏腔婉转,严深靠着栏杆,他承认自己没什么艺术天赋,欣赏戏曲的能力远不及他人,但终归是到了戏园子,坐在当中,倒是能体会出几分滋味。
于沉月坐在他的身边,细心地帮他讲解着戏中的故事,包括每一位出场的人所扮演的角色,严深一边听,一边用惊讶且带着欣喜的目光看向对方,点头的同时,他还不老实的想上去握几下对方的手,结果都被于沉月轻轻地打了回来,“看戏,往台上看。”
“耳朵听着,眼睛看哪里都一样。”严深笑容不减,硬是要凑上去,身后坐着的几个人瞧见这副场景,都不敢出声,只能坐直了身子,眼睛朝台上看,丝毫不敢斜视。
“最后一场,百花争艳。”孩子稚嫩的声音刚刚落下,台下响起一阵如雷般的掌声,严深和于沉月都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只见一人迈着步子缓缓走上台来,下面顿时没了声响,都在等着台上的人开口。
“三月正好,万物复苏,牡丹我借这春光,开一场百花宴,邀众姊妹同乐。”台上的人刚唱了一句,台下的掌声就再一次响起,这样的待遇,除了他们锦霞阁的香槐,恐怕再没有别人能受得起。
这一场虽然台上有很多人,但香槐的嗓音,身段,他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无疑都是最好的,连严深这种第一次现场看戏的人都能完全沉浸在对方的表演之中,到了最后,香槐一人站在最前面,银子、首饰,满满当当的落在他的身边,但他并没有去看一眼,只见他缓缓地转过身,朝着云水间的方向擡头看去。
严深与他四目相对,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这边还未赏赐,从袖子里找出个大银锭扔了下去,香槐的目光随着银锭的弧度落到台上,他不顾身上的戏服是否会被弄脏,直接蹲下身子,拾起那锭银子冲下了台,在众人的惊呼中跑上了楼。
“我记得没有这样的规矩,台下的人还未散,香槐他凭什么直接跑上去找客人?”台下有人站了起来,不忿地指着楼梯口,“我们也花钱了,他怎么能这样?把你们班主找来!”
“怎么回事?他怎么上来了?”于沉月看着下面乱糟糟的人群,又看了一眼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严深,心里升起一阵不安,“是因为我们?”
“我也不知……”严深话音未落,云水间的门就被推开,只见香槐站在他们对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文昌和文寿站起身,挡在香槐的面前,可对方丝毫没有害怕,仍然朝严深他们的方向走来,善荣见状,出声制止道,“大胆,你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吗?”
香槐被善荣的话吓得回了神,他看着严深,语气里带着哭腔,“严哥哥……是你吗?你不认识小怀了吗?”
小怀?严深听到这个名字,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让文昌他们退到一边,香槐便又走近了些,严深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人,从他画着浓妆的脸上找寻着记忆中的那个人,“你是……陈怀?”
“是我。”香槐一下子扑进严深的怀里,严深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对方,于沉月迷茫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不知该做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视线移开。
“你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突然扑过来,吓我一跳,小怀,你……”严深还没说完,香槐就先一步趴到他的肩头,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两句,严深转过头来,看向于沉月,脸上难得露出几分为难,“月儿,你们先回家,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就回去。”
“好,那我们就先……”于沉月停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就先回去了。”
楼下的叫嚷声依旧持续着,于沉月站在人群中,只见香槐拉着严深的袖子,两个人笑着一同步入了后台,他的心口猛地一阵紧缩。
“严哥哥,你看,这就是我的房间。”香槐没有因为幕前发生的事情感到一丝的慌乱,直接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房中,他让严深坐下,自己则泡上一壶牛乳茶,再从柜子里翻出一大包零嘴,全部放到了严深的面前,“随便吃,别跟我客气。”
“你啊,这么多年还是这样。”见香槐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卸妆,严深笑着喝了一口茶,“我们许久未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是啊,其实,我都来这里好多年了。”香槐的动作很快,露出本来清秀的容貌,因为他的话眼里露出几分失落,严深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眼前的陈怀,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在孤儿院里,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家伙了,“难为你了,一个人来到这里,但我觉得你很厉害,刚刚在台上的样子特别棒。”
“真的?”香槐笑了起来,发出一声感叹,“我都好久没听到棒这个字来夸人了,果然还是和自己人讲话舒服。”说着,他撸起袖子,将手腕的印记展示给严深看,“你就好了,还是男人,你看,我倒是变成了双儿。”
“男人和双儿没什么不同。”严深拍了拍他的手,“只要努力都能创出自己的一片天。”
“不愧是院长养出来的好哥哥。”香槐又扑了上去,埋在对方的胸口上,遮住了自己的脸,“如果我当初没有被领养走,会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