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岐丰对严深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二人一同走至院中,明月高挂,万里无云,唯有风吹过院中古树,那干枯细瘦的树梢随着冷风发出些许不和谐的响声。
“当年他离开前的最后一晚,窗外也是这样的月色。”韩岐丰心中感伤,借着月光回忆起往事,“他从小父亲离世,母亲把他拉扯大,可惜,母亲在他长大后不久也走了,所以六年前他到京城投奔舅舅,他舅舅开了家书肆,我以前常去,我们年纪相仿,自然聊得多些,知道他识字不多,我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刻意地多待些时辰,教他识字、陪他读书,之后……我就喜欢上了他。”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严深不明白,他没想到对方会对自己如此坦诚,韩岐丰淡然一笑,依旧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无他,只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觉得王爷是可以深交之人。”
严深不语,只是默默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头,韩岐丰心领神会,停顿了半晌后接着说道,“我从不介意身份的悬殊,但你也知道,家里不会同意我娶一个双儿,所以我努力地读书,希望能考到好的名次,这样我就能摆脱家里的束缚把他娶进门,但……我没想到他会离开……”
“我看着他留给我的信,猜到了大半,后经调查,果真是我父亲威胁他,他不愿拖累我,拖累舅舅一家才离开的。”韩岐丰说到这里,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几分,“可惜,我父亲的算盘打错了,他不见了,我疯了似的找他,不分昼夜、不知疲倦地找,以至于我那一年科举考试前高烧不退,根本就没能上得了考场。”
“说不定这次在仟州,就能如你所愿,找到他。”严深递给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韩岐丰点了点头,眼底出现一丝笑意,“那就借王爷吉言。”
等严深回了屋,屋里的双儿还是和他走之前一样,乖乖地坐在桌边,见他进屋,有些胆怯地站起身,眼睛盯着那个精致的食盒,蠢蠢欲动的小手想伸却又不敢向前,严深打开盖子,将里面的几道菜展示给他看,甚至还有一只刚做好的、完整的烧鸡,“都带回去吧,我送你出府,没人敢拦你。”
直到出了知府家的门,严深都能隐约听到身后不时传来的抽泣声,想必对方是因为雪灾而苦了许久,府内晚上当差的人不多,方才他和韩岐丰说话后将府中的路摸了个大概,自己是王爷,对方又穿着下人的衣服,所以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天寒地冻的,路上小心。” 严深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对面的双儿,目送对方消失在视野中,他此时心里想着明日见了知府该如何应对,丝毫没有注意到,刚才还唯唯诺诺的双儿,此时却从街角处一个飞身上了屋檐,站在屋顶凝视着严深的背影,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府内的一切,全然没了刚才怯弱的模样。
他赶回城郊,在一家客栈的屋顶上停下了脚步,这客栈表面上破败不堪,大门用厚重的铁链锁着,就连匾额都被人摘下不知扔在了何处,双儿直接从窗户翻入二楼的其中一间房内,和屋里的女子四目相对。
“顺利吗?”样貌艳丽的女子漫不经心地问着,对方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藏在里衣中的一包药粉甩了出去,对面的人伸手接住,看着未曾拆封的纸包,脸上表露出一丝惊讶,“没用上?那正好,省了我的蒙汗药。”
“确实,对方比我想象中的克制和聪明。”双儿没好气地坐在椅子上哼了一声,女子走上前,修长纤细的手指缓缓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的东西笑出了声,“但看起来,你装无辜装得挺像,这不,我们还能吃顿宵夜。”
“你别乱动。”一掌拍在对方的手背上,他迅速地将自己吃剩的菜端了出来,只将那些严深新炒的菜留在食盒中,“这些没动过的菜是给团团的,她还小,要长身体。”
“我知道,团团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和你一样疼她,再说了,我才不会和孩子抢食物。”女子缩回手,白了对方一眼,双儿看着女子有些泛红的手背,说了句抱歉后就提着东西离开了。
双儿飞快地赶到河边,仟州本就寒冷,河边几乎无人居住,所及之处也就只有一户人家,他悄声走进,院子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屋内亮着一盏灯火,隐约地映出些屋内人的影子,只见他敲了敲门,小声朝里面问道,“沈哥,团团睡了吗?”
“唐桉,这么晚你怎么来了?”门开了条小缝,里面的人露出半张脸,有些不解地打量着对方的穿着,唐桉将手里的东西举到他的面前,不等对方反对就笑着挤进了屋内。
屋内和院子里一样整洁,除了面前的矮桌和几张椅子,就剩下一张不算宽敞的床,此时本该在床上安稳入睡的小姑娘睁开双眼,见是熟悉的人,便将身上的花被掀开,一路小跑着抱住了对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