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雷声过后一道闪电刺啦一声划破天际,也好似划破了林雨生的心。
是啊,是他先喜欢仲阳夏的。
在极其遥远的从前。
和如今事业有成、混得风生水起的仲总不同,那个时候的仲阳夏一无所有。
而林雨生拥有的虽然不算多,却足够他平静生活。
——五年前。
那是一个炎热的盛夏,天空湛蓝,烈日高悬,晒得荷叶都微微发蔫。
林雨生捉了一上午的鲫鱼,别人都劝他不要一根筋,回家吃了午饭再来也不迟,可他偏偏不,硬是要捉完自己想要的数量才停止。
等鱼被收鱼人收走,他拿出早上从家里带来的饼对付了几口,躺在小船上划进荷叶深处躲荫凉,睡午觉。
迷迷糊糊中,他梦见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井锦,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也是他的小学同学,说起来他们已经几年不见了,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突然梦见他。
或许是最近井锦的奶奶病入膏肓的消息影响了林雨生,让他在昏昏沉沉间梦见了井锦的声音。
“阳夏,你还好吧?”井锦的声音听起来挺担心的,隐隐约约还有些愧疚,“我老家虽然风景好,但太落后了,着实不是一个散心的好地方,你不应该陪我来的。”
过了几秒,一个低沉的男声简短地说:“没事。”
“可是你好像晕车很严重……”井锦还想关心两句,却被对方打断了。
“都说了没事。”
语气已经开始有不耐烦的趋势。
井锦默了片刻,柔声说:“那我不打扰你,你自己一个人静静,一会儿沿着原路返回我家。”
林雨生闭着眼睛却下意识竖起耳朵想听那个叫“阳夏”的人的回答,最好是能怼怼井锦就好了。
可惜却没有人再说话,有道脚步声逐渐远去。
而林雨生也慢慢睁开眼睛彻底醒了过来,有只小虫子落在他脸上,小脚爬得他很痒,他抬手挥开了。
刚才似乎做了一个听见井锦声音的梦,林雨生揉揉后脖颈没放在心上,采了几朵荷花,划着船打算靠岸回家。
他抱着荷花,拨开荷叶从船上跳到岸上,脚刚站稳,侧头就和一个陌生人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
“操!”林雨生吓得怀里荷花都掉了一支。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仲阳夏,他本来找了块干净点儿的石头坐着,点燃一支烟消愁。也不是没听见有水声,只是他想事情实在想得入迷,没往心里去。
突然一旁茂密的荷叶被一只手扒开,紧接着一个人影“咻”地一下跳了出来。
他还没说什么呢,对方反而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轻,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于是仲阳夏漫不经心地抬手又吸了一口,冲着对方的方向吐出一股笔直的白烟。
烟雾短暂地模糊了二人之间的视线,仲阳夏也在这个瞬间打量着眼前的人。
对方大概二十出头,瘦但不弱,头发理得很短,但后脑勺留了一小撮长发,编成细细的小辫子耷拉在肩膀上。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算不得多么出众,中规中矩,不过好在眼睛挺大,可以加点可怜的分数。
再看穿着,这人穿着绣有各种复杂图案的藏青色布衣,衣袖撸到小臂,看起来随性飘逸。
仲阳夏的视线最后又往上落在眼前人的左耳,他的左耳上挂着一枚耳坠,简单的耳圈上套着一尾银色的小鱼,鱼眼睛是蓝色的。
夏风拂过,烟雾散去。林雨生好奇地看了仲阳夏好一会儿,突然扯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露出整齐的白牙。
“你好呀!你是哪里来的呀?”
不熟练的、带着浓浓地方口音的普通话令仲阳夏皱了下眉头。
主要他不太习惯一个大男人两句话两个“呀”字。
这个字由女性来说是撒娇,由男性来说显得很傻逼。
所以他没有回答对方。
“我叫雨生。”林雨生并不介意仲阳夏的无礼,晃悠着自己怀里的荷花,盛情邀请,“我会做炸荷花,你来我家吃吗? ”
仲阳夏没听他的后半句,思绪还停留在“雨生”这个名字上。
真土。
林雨生见对方没有回答,笑容收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自己后脑勺,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毫无眼力见的、固执愚蠢的农村土狗。
仲阳夏把手中的烟夹在中指指甲盖和大拇指指腹间,轻轻一弹,烟蒂便飞了出去,落进林雨生家的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