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曹静兄妹被羁押之后, 恢复了平静。这阵子临城的天气诡谲难测,阴雨连绵,接连下了好几天的暴雨。
当地的电视台新闻持续播报着暴雨预警, 成日提醒行人的出行安全。
陆明昼的游戏公司已经从陆氏大楼独立出去, 已经正在不断地测试不同版本,如果速度够快,半年之内就能够正式发布。陆氏集团旗下的资源开始助推, 这一个月来网络上已经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宣传, 陆明昼也开始忙了起来。
一切似乎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没有令人头皮发麻的新剧情, 没有残忍可怕的案件, 更没有暗中窥伺的变态组织, 两人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
直至接连暴雨的临市,终于迎来短暂的晴天。
陆明昼这两天不在临市, 代表陆景山出席一场重要的商业会议。
等到终于脱身, 回到临市时, 陆明昼的脸上早已写满了疲倦。
“宝贝……”他推开门, 口中的话还没完整吐出,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陡然愣住。
没有任何痕迹……就如同从未到来过来一般, 另一个人生活过的气息彻彻底底消失在了两人的房屋。
他深吸一口气,指节轻颤, 眸色阴沉地拨通号码。
对面传来冰冷而机械的女音。
陆明昼心慌意乱,又重新拨了一遍, 直至他哥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
“回来了?先来下公司。”
陆明昼闭了闭眼,瞬间便想通了所有。
“哥, 是你吗?”事情发生, 质问已经失去意义,他此时显得异常冷静, “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你们不合适。”电话那头沉静的声音响起。
“陆景山,就算你是我哥,也不能插手到这份上。”陆明昼被气笑了,他讽刺的声音几乎能穿透听筒,“你是戏本子里的封建大家长吗?跟我在这里演什么棒打情侣的戏码?。”
“小昼……”
他的话还被说完便被陆明昼冷冷的声音打断:“你不说,我自己找。”
他打了个电话给童昊,他是黑客,应该有办法找人,但电话响了许久。
陆明昼挂了电话,此时系统的声音在他耳边犹如天籁之音般响起:“宿主,我找到了,是航班AF066。”
它话音方落,陆明昼的身影便如闪电般到了楼下,汽车发动,以惊人的速度往着机场的方向驶去。
路上,丝丝小雨又开始飘落,打落在车窗上,又拖着水痕直直坠落。
***
“女士们先生们请注意,您乘坐的AF066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骆温低头握住手机,屏幕暗下又再次亮起,他的手指机械地划动着屏幕,就按下侧边的关机键时,一条弹窗新闻突然跳出。
骆温低垂的眉眼平静漠然,本想关闭,手指却在他神思恍惚间点击开新闻。
“紧急!临城机场往返国道L10因强降水发生泥石流,道路中断中……”
骆温漫不经心的神情一变,目光长久地望着推送视频上,那一闪而过疾驰在道路上的车子,脸色煞白。
他的心脏升腾起尖缩到晕厥的疼痛感。
疼到一种极点时,心脏最后竟然开始失去了感觉痛苦的能力。
骆温的脸部在瞬间变为几近透明的苍白,手机倒映着他漆黑的眼瞳,里面正溢散着死灰一般的恐惧与惊惶。
耳边响起尖利的狂笑声,随着他的狂奔愈发疯狂,甚至是凄凉。
“逃不掉的,你终究和我一样。”
癫狂的笑声在脑海深处歇斯底里,一张长着与他同样面孔,却满脸挣扎与伤痕的身影似乎跟随着他,眼中的嘲笑与恶意几乎溢出眼眶。
眼角开始渗出淡淡的血迹,骆温的身体差点儿没有站稳,高挑瘦长的身体晃了晃。
他的大脑接近一片空茫,身体却如同最精妙的仪器般在短暂的时间内拦下了一辆空闲的出租车。
离目的地愈近,从远处看去,山石泥土倾倒下来的景象便愈发可怖。
连根拔起的树木,滚落的岩石和黄土,几乎覆盖了骆温眼前的世界。
道路前被拉起了警戒线,人们愕然地看着眼角溢出鲜血与泪水的青年跌跌撞撞靠近,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姿态冲过了警戒线。
“这位先生,前面还有再发生泥石流的可能,不能靠近!”搜救人员将骆温一把拉住,神色焦急又沉重。
短暂的晴天过后,天空再次迎来阴翳,枪灰色的天空开始砸下大颗大颗的雨珠。
雨水掺杂着浑浊的血水,将骆温那张苍白又清隽的面孔逐渐化为一张充满了寒意并且看似冷漠的面具。
风雨狂烈拍打着所有人的脸颊与身体,在被雨水模糊的视线里,骆温没有理会搜救人员,而是死死地盯住前面几乎被山石泥土覆盖的道路。
“我要过去,我要找到他。”他喃喃道,只能看见搜救人员在他眼前张张合合的嘴巴,耳朵在拒绝一切外界的讯息,“陆明昼……我要找陆明昼。”
名字像是一个简短的咒语,骆温空白的大脑如同生锈的齿轮,终于开始了运转。短暂停滞了感知能力的心脏收缩再收缩,似乎被一柄利刃狠狠搅动又拔出,顷刻间便血肉模糊。
巨大的疼痛和痛楚搅得他的意识翻天覆地,透明灼热的泪珠从他的眼眶汹涌溢出,与他脸上的凄楚与茫然融为一体。
“是……你的家人吗?”搜寻人员于心不忍,可还是牢牢将他拦住,“他叫陆明昼是吗?你先回去,我们正在努力搜救。”
“……陆明昼,陆明昼。”他失去了任何沟通的欲望,怔怔地望着那处,只知道重复着对方的名字。
谈话间山体再度震动,远处又又有山石与泥土滚落,尘土弥漫。
“你看吧,真的很危险。”搜寻人员探头看了看远处,脸色凝重,正向要回头,张着的嘴与回头的动作顿时陷入停滞。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搜救车与其他穿着防护服的人员们,一齐陷入了静止当中。
冰冷的雨中卷起了一整血腥味浓重的寒风,空气中飘起了淡淡的血雾,不知何时,透明晶莹的雨水已然变成了鲜艳诡异的血色。
耳边再度响起刺耳尖锐,犹如冷嘲热讽一般疯狂的笑意。
最终,面孔惨白的诡异,赤裸着一双苍白到像是尸体一样的修长双腿从他的背后浮现。
那张与骆温如出一辙的面孔尽是病态的红晕,眼底荡漾的恶意与疯狂将近凝结成实质,眼下两颗朱砂痣一同扭曲着,宛若两滴恶魔的眼泪。
他伸出莹白如纸的手,落到骆温的身后,即将扣住他的肩膀,阴沉沉的狂笑在他喉咙间弥漫:“我说过,你就是我……骆温,没有人能逃过命运。”
手指逐渐在骆温的肩头落下,在触碰到的那一瞬,因为极尽的痛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骆温,神色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波动。
面无表情的神情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扭曲,撕心裂肺的痛苦与绝望伴随着汹涌而来的记忆而逐渐清晰。
骆温按住脑袋,双膝跪倒在地上,他的脑袋似在遭遇这世上最残酷的刑罚,被一把巨斧劈裂成了两半,无穷无尽的黑暗与绝望涌入,再通过神经流往五脏六腑,无情搅动着身体每一处。
骆温的眼睛和嘴唇不断渗出鲜血,混合着血色的雨水滴滴答答砸落在地面,溅起小小的血花。
“好疼……好疼啊。”他按住脑袋,漂亮上挑的丹凤眼浸染着浓重的痛楚,唇角扯动,他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那个名字仿佛刻入灵魂,生成了刻骨铭心永远无法消除的印记:“……陆明昼,我好疼……”
无人回应,更不会有人抱着他,不厌其烦地抚慰着他残破腐烂的灵魂。
殷红的唇瓣张开,唇边开始升腾起起扭曲的笑意。
一双血瞳从骆温的身后突兀出现,又徐徐睁开猩红的眼睛,瞳孔中布满了狂暴的恶意与黑暗。
一扇巨大被铁链锁住的门矗立在骆温和血瞳之后,浓郁的鲜血覆盖着,散发着浓浓的恐怖与不详。
血红色的大门被一只莹白如雪的巨掌推开,粗壮的锁链哗哗作响。片刻见,锁链被狠狠扯开,那尊苍白而诡异的天使塑像从门后缓缓浮现。
他张开布满了古怪纹路的庞大翅膀,将整片天空遮蔽住,宛若黑夜降临。下一秒,数不尽的泥土与山石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