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听白震惊了。
……为什么一切都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沉舟所说的“出去玩”, 是坐着马车去王城里游逛一圈,正好可以让她借此机会熟悉环境, 顺便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师兄的消息。
但事实与她所期待的截然相反。
沉舟抓着她上了一只腾云兽,接下来便一路狂奔出了王城。
《志怪集》中记载,说腾云兽状高大,通人言,鳞甲覆身,虎齿豹尾,奔行数万里不疲。其中有异种,速度极快,眨眼便可百步。
他们骑的这一只明显就是传说中的异种。
因为它跑得实在太快了, 姜听白都快被风吹下去了。
她整个人都被困在身后人的怀中, 冷不丁吸了冷风进去, 只得低下头去难受地咳嗽起来。
待到她好不容易顺过来气, 才感觉到身后的人低下了头,将下巴懒洋洋的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腾云兽还在狂奔, 因此迎面而来的风很大,将声音吹得破碎, 但也能零星听到他低而冷的取笑声:“……怎么连风都会把你变成这副可怜样子。”
姜听白气结, 又苦于口不能言, 只好回过眼去瞪他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无奈她刚刚咳嗽,眼睛又被风吹得通红,盈盈含了一汪水,因此就没了什么杀伤力。
沉舟低下眼瞧了她一会, 觉得那双水雾迷蒙的眼睛实在碍眼,眼不见心不烦的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姜听白一愣,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下意识想拉开他的手,被他贴在耳边警告一番:“……别乱动。”
他并不多解释,只是催动腾云兽加速,继续向前奔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听白才感觉到身下腾云兽的速度慢了下来,沉舟在上方很轻的笑了笑,移开了捂着她眼睛的手。
“喏,瞧瞧,怎么样?”
姜听白睁开眼去。
眼前已经不是方才扶风王城的景象,而是茫茫无垠的浪阔草原,一抹斜阳远远悬在地平线上,风从终年冰冻的雪山上吹下来,又拂过草原,扑到脸上时,便带了清爽与凉意。
白草原头闻雁声,黄沙碛里马蹄轻。
那是北戎的草原。
只因那草原之上,北戎十六部的军马一字在岗下排开,金、赤、灰、玄、白等十六色各异的铠甲军马,皆持长-枪弯刀,夕阳斜晖下兵刃泛起冷白锃亮的炫目之光,军容十分威严。
而他们此时正立在山头,隔着一条河与北戎大军遥遥相望。
沉舟在轻轻卷着她柔顺的发尾,像是勾着什么小动物一样,不去看眼前兵临边关的异族大军,只是兴致勃勃的问她:“怎么样,好玩吗?”
姜听白愣了愣,回过头去在他的掌心写道:要打仗了吗?
沉舟俯下脸来,勾着唇,长长的凤羽耳饰垂着荡过她的脖颈:“是啊。”
“害怕了吗?”他像是发现什么稀奇事一样,笑起来问她。
“放心。”他悠悠叹道,“若真打起来,孤便将你带着上战场,保证你死在孤的前头。”
姜听白无语凝噎,这个疯子,死了都要拉她垫背。
但她仍然是回眼去瞧他,拉下他的手在掌心慢慢写道:我不愿意。
沉舟轻轻挑了挑眉。
黑纱下血眸暗了暗,他笑意更盛,说话间语气有种含混的凉:“不愿意的话,孤便现在……”
他的话被仍在自己掌心轻轻写字的人打断了。
姜听白认认真真的写:因为我现在没有名分。
你没有给我名分。
沉舟一怔,伸手将她低着的头抬起来:“……你想要名分?”
眼前的人竟然很诚恳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荒唐,笑得冷冰冰的,低下头去靠近她:“……要孤娶你为王妃?”
只是为了偷药才接近他的小骗子,花言巧语,虚情假意,竟然想要嫁给他吗?
姜听白真的歪头想了一会。
她又慢慢写道:“只有我一个人吗?”
她的发髻早被吹乱了,此刻松松的垂下来,眼睛仍然是明媚又迷蒙的,只是专注的看着他。
口不能言,因此只能用写下来的话来表达心迹。她甚至像一个全身心沉浸在爱慕里的姑娘,在询问她身份尊贵的郎君,能不能给她一个名分。
能不能此生,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这双眼生得实在太好,一眼看去潋滟多情,再看便是楚楚迷蒙,叫人看不清她的心思曲折。
……她还这样看过谁呢?
她看别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吗?
沉舟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简直恨不得当场转身离开,像是与自己较劲一般,他冷冷的开口,丝毫不给她面子:“当然不可能。”
小姑娘的眉眼耷拉下来。
她说不了话,但全身都在说明着瞬间低落下去的心情。
立时,一贯乖张暴虐的王储甚至有几分狼狈的移开眼去。
得寸进尺。
他在心里努力维持着冷淡的姿态斥道。
心怀不轨,还理直气壮,谁给她的胆子。
他恨极了她理直气壮的姿态,明明是个……骗子,却恃宠而骄的向他讨要喜爱与承诺。
他讨厌事态脱轨,他讨厌这样的难以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