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文臣轻易不上战场,但是西北有个扛着大刀和吐蕃人对着砍的王子纯,她儿子也不是什麽安分守己的性子,听到西北开战後实在没法不担心。
还好还好,臭小子没缺胳膊少腿儿,看着高了也壮了,比留在家里养的都好。
西北风沙大,战事要紧的时候得四处奔波,怎麽感觉这臭小子还白了呢?
程夫人笑着抱怨了几句,不管怎麽说,儿子平安回来就好。
老苏假装不在意的站在旁边,端庄稳重有内涵,就差直接把闺女儿子晒不黑的功劳写到脸上来让老妻看看。
他也晒不黑,闺女儿子都随他。
但是要面子的老父亲不会明言,等儿子凑过来也只是随大流说几句“西军大显神威”“将士劳苦功高”之类的话,任谁都看不出来他在家已经把小儿子夸上了天。
当然,夸儿子也不能忘了夸自己,要不是他这个当爹的优秀也没法教出来那麽出彩的儿子。
嘿!不愧是他苏明允!
车队里的将士们各自找到家人诉说思念之情,说着说着就散了大半,只留下少数几位需要进宫面圣的待会儿和太子殿下一同回宫。
苏景殊和家人团聚也没忘了在京城没有家眷的小徒弟,说了几句话就把小姚同学扯过来,“爹娘,这是姚古,我在信上提到过很多次。”
姚古小鸡啄米般点头,“您二老把我当亲孙子就成。”
旁边几个小豆丁亲孙子:???
苏景殊笑的不行,把惯会插科打诨的小徒弟交给爹娘便去和狄青等人汇合。
白五爷进城之前就走了,他说六扇门要保持神秘,不光他这个六扇门一把手不能轻易让人见到,就连六扇门的捕快护卫也要和寻常衙门的捕快不一样。
越神秘越安全,他们要当大宋最神秘的衙门,争取把皇城司给压下去。
然後他就先一步飞走了。
太子殿下已经和狄元帅说完场面话,正经流程走完立刻放松下来问战事详情。
战报上写的太简略,具体情况还得带兵打仗的将士们说来才好听。
苏子安先闭嘴,他先听完正常版本然後再听以西军战事为素材编写而成的话本子。
苏景殊:……
什麽意思?他又不是只会写话本子!
小小苏大人很生气,他决定和太子殿下绝交一刻钟。
将士们跟着家人回家团圆,礼部官员在前面带路,衆人一同往城内走。
赵顼努力维持当朝储君的仪态,但是眼里的小星星还是将他的心情暴露的干干净净,“当初开战时朝中有好些大臣不同意,没想到元帅和西军将士如此威猛竟真的将西夏灭掉了,父皇已经在宫中设宴,待会儿元帅一定要好好说说。”
狄青笑吟吟的瞥了眼旁边的“专业”人士,“有苏大人在场,应该用不着我这种大老粗。”
太子殿下摇头,“不不不,元帅过谦,子安开口那不叫宫宴叫戏园子,回头私底下再让他说。”
苏景殊有气无力,“殿下,我能听见。”
说话的时候好歹避着他点,他是什麽很大度的人吗?
哼,他可记仇可小心眼了。
赵顼扭头,“我爹说了,宫宴结束後留你再吃一顿,只有咱们自家人的那种。”
苏景殊:这多不好意思。
“咱们”这个词用得好,弄得他都不好意思反驳这是让他当皇室专属说书先生。
太子殿下补充道,“元帅也留下。”
防止某个家夥说的太离谱惹得他弟要亲自收复燕云十六州。
他们家二哥儿长大後清醒了点儿,不再执着于饮马翰海封狼居胥西规大河列郡祁连,而是变成较为现实的收复燕云十六州顺便灭个辽。
嗯,也不知道他为什麽会觉得灭辽只是个顺便,反正他就是要灭辽。
如今西规大河列郡祁连已经让西军将士完成,留给二哥儿的只剩下饮马翰海封狼居胥,希望他这辈子赶得上。
希望他们这辈子都赶得上。
城门到皇宫有一段距离,太子殿下趁路上这段时间给小夥伴提个醒儿,在旁人面前可以随便夸张,在他俩弟弟面前不行。
虽然他们哥儿仨是一个老师教的,但是那俩臭小子平时起居住行都在一起,老幺被带歪的可能性非常高。
如果在他们俩面前过于夸张,那俩臭小子很可能搬到苏家和他一起住。
苏景殊:???
“不应该是搬到元帅那里和元帅一起住吗?”
太子殿下长叹一声,“不会,他们俩对乐平姑奶奶的畏惧足以挡住对狄元帅的向往。”
狄青:……
再说一遍,他们家公主不吃小孩儿。
“还有就是,我爹激动的有点过头,宫宴上可能看不出什麽,等宫宴结束就显出来了。”赵顼拍拍小夥伴的肩膀,“如果他对着你们哭老赵家的列祖列宗,你们千万别害怕。”
狄青摸摸鼻子,“没关系,这事儿仁宗皇帝也干过。”
不过仁宗皇帝大部分事後都是因为败仗哭,偶尔打了胜仗会哭的更厉害。
太子殿下啧了一声,一激动就掉眼泪这破毛病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不像他,硬汉流血不流泪。
灭夏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将契丹人占据的燕云十六州要回来。
灵州是关中之屏蔽河陇之襟喉,拿回灵州可以保关中不被外族侵扰。
燕云十六州是中原的北方门户,有燕云十六州才有国门可守,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些土地夺回来。
不过这些现在不能说,朝中部分大臣觉得刚平定完西夏应该休养生息,连他爹本人也拿不准要不要这麽快就继续开战,他也就只在心里想想。
攻灭西夏是大喜事,大喜的日子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功臣迎回,提前来到宫里的朝臣纷纷上前,狄元帅身为平西统镇大元帅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刚一出面就吸引了一堆人过来攀谈。
现在不是骂他武人擅权的时候了,灭国之功比什麽都好使,连看他最不顺眼的文相公都没再说什麽。
苏景殊下意识後退一步,虽然他对这种场面游刃有余,但是他选择将风光留给各位将军,小小後勤不去抢风头,大佬们无视他无视他无视他。
这边正碎碎念着,那边几位相公就看了过来。
小小苏大人下意识扬起笑脸,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各位相公面前。
唉,条件反射要不得。
韩琦笑吟吟说道,“此番开战朝中一直担心粮饷不够用,没想到冯当世手段高明,甚至没让陕西百姓心生不满。”
他在陕西待了那麽多年,每次和西夏开战最怕的不是将士们打不过西夏军队,而是官府为凑粮饷加重税收导致民间生变。
外患如蛆附骨,内忧也是时刻悬在头上的利刃,粮饷凑不够军中不满,加重税收民间生变,怎麽处理都不行。
苏景殊一本正经的回道,“都是诸位相公的功劳,若非国库有足够存银存粮能支援战事,冯大人在陕西也不敢那麽大胆。”
就地征粮的确方便,但是和百姓生怨相比,宁肯多花点力气从京师运粮也不能直接征税。
再说了,他们冯大人把西北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根本不用朝廷派兵护送粮食,各地粮商会主动把活儿抢过去。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冯大人。
不要小瞧他们冯大人在商人群体中的名声。
都有功劳都有功劳,他们都是大功臣。
深谙谈话艺术的小小苏大人将两府相公们哄的眉开眼笑,看到老王还得说声对不起,盐州的新知州还没上任,他要回京王小雱就得留下。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王安石哭笑不得,那小子之前在旌德当官也是三年没回家他也没说什麽好吧。
不多时,门口的宦官亮起嗓子给官家开路。
官家快步走到龙椅上坐下,看着满殿的功臣笑的合不拢嘴。
——列祖列宗啊!朕看着比仁宗皇帝出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