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陆朝深下了飞机。
进入航站楼后,信号恢复,手机里突然冒出无数个未接来电,红色小标的数字多到让人感到烦躁,微信聊天界面顶端上的收取中自顾自地转了好久,不断地挤入各种消息,最后被塞满。
陆朝深扫了一眼,轻叹一声,打开了勿扰模式。
哥本哈根机场有一半的地方都是明亮的,高纬度地区的阳光飞行了最遥远的距离,透过玻璃窗微弱而又温和地覆盖在地上,风缺少长时间的暴晒和炙烤,不冷不热,温度恰到好处。
除了脚下的木质地板以外,机场的其他地方和国内没有太大的差别,但眼前的一切依旧很不真实。
陆朝深推着行李箱慢慢地走着,也怪不得会收到那么多的关心和问候,这次的旅行纯属临时起意,出发前他也没告诉任何人。
当初他制定好毕业去北欧旅行的计划,却因为一些重大变故,迎来了漫长的搁置。
此后的每一年,他都会在新年规划中留出一点空位,祈祷自己能抽出去北欧旅行的时间。
所以他才会恍惚,前一天还因为和弟弟的争吵,在床上难受得辗转反侧,下一秒,行李一收拾,机票一买,就坐着国际长途航班,来到了丹麦。
被雪藏已久的计划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实现了。
机会难得,既来之,则好好享受之。
陆朝深在飞机上简单地查了一点旅游攻略,首都哥本哈根正值旅游旺季,便宜的住宿不是很好找,Airbnb上评分靠前的民宿全部被订满,只能支持拼房合住,陆朝深挨家挨户地问,好在有最后一家民宿愿意收留他。
房东Elias是哥本哈根本地的退休老太太,办事效率很高,陆朝深的请求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Elias:「Hi,Luka,我刚刚帮你问了一下我的租客Mikel,他说愿意和你合租,不过我想提醒一下你,这个房子最近一直都是他在住,并且一次性付完了一个月的房租,如果你想要单独的住处,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
陆朝深有些犹豫,这样突然闯进别人的生活会不会不太好?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和别人一起住过,上大学那会儿,因为要照顾四个弟弟妹妹,没课的时候,基本上一直待在家里。
虽然他一直自诩生活习惯很好,但这个“好”也因人而异,比如,他喜欢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喜欢看书的时候泡咖啡,喜欢早起,喜欢自己买菜做饭。
不知道对方能不能闻得惯螺蛳粉和辣椒的味道。
Airbnb的聊天可以自己翻译成本国语言,陆朝深回复她:「非常感谢您的帮忙,如果可以的话,能简单地说一下这位Mikel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或者生活习惯是怎样的?我不希望给他人带来麻烦。」
如果生活习惯差异太大,他只能另外找地方了,市区里狭小且昂贵精致的酒店可能是最后的选择。
Elias:「没关系,孩子,Mikel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孩,长得也很帅,没有抽烟的习惯,在我的房间住了一个多月了,几乎不需要我喊人来打扫。」
Elias:「如果你爱干净,一定没问题的 [微笑]。」
陆朝深松了口气。
Elias:「而且,Mikel会点中文哦,你们交流起来应该也不会特别困难......噢天哪,这点我真的很佩服他,中文可是世界上最难的语言,他作为一个美国人居然可以学到这种地步。」
Elias一说就停不下来,像是那种喜欢碎碎念的慈祥老太太,不过好在没让陆朝深开口提醒,Elias说了几句又绕回来了。
Elias:「Hahaha抱歉孩子,一不小心就说多了,总的来说,我认为你们俩相处起来一定没问题,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他的工作比较特殊,好像会拍一些视频,你去了可以和他商量一下这个问题,毕竟是对方的工作。」
陆朝深疑惑了片刻,工作特殊?拍视频?
Luka:「好的,我明白了,非常感谢你 [微笑]。」
Elias:「祝你旅途愉快 [微笑]~」
这条消息还附带了好几张图片,上面是一些入住须知和路线图。
陆朝深按照Elias给的攻略,跟着指示牌上的“Metro”标识一直走到机场地铁的入口,然后停住了。
北欧旅行的第一关,买票。
和国内不同,哥本哈根地铁的买票步骤对于陆朝深来说十分繁琐,琢磨了半天,他想把语言设置成中文也没找对地方,最后还是在一位亚裔女生的友好帮助下,成功拿到车票。
陆朝深上车前,拍了几张照片。
文字批注:「后会无期,红色售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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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as的房子在哥本哈根的市区中心附近,陆朝深从搭上地铁到下车,一直处于一种放空脑袋的状态,走在老旧的街上,没什么心情欣赏两边的欧式建筑,就戴着耳机听歌。
行李箱滚轮经过整齐的凸面和地砖拼接的缝隙,发出了很聒噪的咕噜声,陆朝深非常淡定地忍了五分钟,终于抵达民宿门口。
叮咚——
按下门铃后,屋内传来的一阵小声的呼唤。
“Wait a minute~!(请等一下)”
陆朝深能感觉到里面的人有些慌乱,没等多久,门被打开了。
伴随着一阵潮湿的热气,眼中瞬间涌入一片阴影,陆朝深抬头,看到了对方的脸。
Elias所说的这位租客Mikel,很符合陆朝深对经典的美式帅哥长相的印象:眼睛略微狭长,深邃的眼眶中藏着一对蓝色的瞳孔,鼻梁高挺。样貌很年轻,目测不超过25岁,眉宇间透露出一股稚气。
扑面而来的少年感中,搭配着“Daddy”一般的身材。
Mikel比他想象中要高大太多了,近两米的身高,站在门口几乎挡住了室内大半部分的光线,上半身笼笼统统地套了一件T恤,衣服被浑身饱满但不夸张的肌肉撑得有些紧。
应该是刚洗完澡,肩膀处有些水的印渍,微微卷的金棕色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一两搓发丝安静地贴在额角。
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初见时,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尴尬,陆朝深的口语还不错,但很久没有和外国人交流过了,脑袋里就那些最基本的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