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内异常安静。
大家都魔怔了般, 盯着那张证件照愣在原地。
越看,越觉得照片中女生的笑容扭曲, 鬼气森森。
舒白的心跳逐渐重到,蹲在她面前的季衡能明显感觉出她在震颤的程度。
骨节分明的手覆上照片的同时,也虚虚包裹住舒白冰冷的手。
“别看了,先离开这里。”
舒白眨巴眨巴眼回神,默默抽回手,将内页收好。
然后众人间产生了, 进入老综合楼以来的第一次意见分歧——
主要集中在季衡和舒白身上。
季衡想尽快送舒白去校医务室,舒白却觉得没出血不算严重,坚持要和大家将一楼搜完了再离开。
季衡看着舒白那张明明痛到没有血色却还要强撑的脸,向来如山水墨画一般风轻云淡的瞳孔里, 翻涌起一阵晦暗的情绪。
少倾,转身背对着她:“想继续搜就上来, 我背你。”
……
舒白被众人围在中间盯着,有点尴尬, 后背到耳后也有点发烧。
不过她清楚自己的状况, 为了不耽误搜寻进度,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四肢僵硬地趴上了季衡的背。
季衡勾着舒白腿弯站起身后,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轻轻掂了两下, 嘴里嘟囔:“怎么这么轻?”
舒白:……
除开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的310教室以外, 楼内其余教室基本都被搬空,根本看不出被封之前里头发生过什么事, 也不太可能找到什么异样的痕迹。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层, 众人其实对找到线索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吴秋素跟在舒白二人身旁,关注点并不在寻找线索上, 有些心不在焉。
她忽地开口问舒白:“那天晚上,你在天台上看到的跳楼的女生,是这个叫崔冉的吗?”
舒白正咬牙强忍着膝盖上持续不断传来的尖锐痛感,两只手松松搂着季衡的脖子,脑袋有气无力地抵着他肩膀。
听到吴秋素问话,舒白抬起头,勉力压下声音中的颤抖:“不知道,当时光线太暗了,那个女生的脸又被头发挡住,我……没看清她的长相。”
“但是……”
舒白说到一半语气突然变得迟疑,似乎是想到什么,但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根据那晚黑暗中那道模糊的身型,舒白约莫能估计出女生和自己差不多高,很瘦,是皮包骨头那种不正常的瘦。
并不像照片上的女生,脸部圆润,带着健康的肉感。
但真要让舒白肯定地说出两人没有关系,她胸口又莫名堵得慌。
毕竟,这内页是在女生跳楼附近找到的。
所以,舒白最后只道:“我不确定。”
他们还差信息,将学生证和跳楼女生连在一起的,关键信息。
“嗐,咱们现在都有照片名字了,想要知道这个女生的事情还不简单。”
走在前头的全学文听到两人对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等从这出去,我拍张照发网上问问,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几人说话间搜到一楼厕所。
厕所里的味冲到,哪怕是用强力胶粘住鼻子,也会从眼睛里钻进去的程度。
在熏天的恶臭中,光是保持清楚的神智,就能耗去人大半的力气。
全学文捏着鼻子,瓮声瓮气自告奋勇道:“我去里间看看吧,看完赶紧走,我感觉这味再多闻一秒,我前半个月的饭就白吃了。”
说完,便表情悲壮地一头扎进里间。
其余人则是在外间转转。
季衡背着舒白腾不出手,舒白t就举着手机帮他打光。
“往上来一点。”
“什么?”
舒白没听清,下意识地侧头,往季衡那边凑了凑。
与此同时,季衡的脸也朝舒白这边偏来。
舒白差点亲上他的脸。
舒白脑袋又忙不迭地往后仰。
她刚稳住身型,身下人的肩膀就轻轻耸动了几下。
紧接着,轻快且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说,手电筒的光再往上来一点。”
“哦。”
舒白只觉得两人接触的地方都窜起一股难忍的热意,季衡说话时胸腔产生的震颤,更是震得她胸口麻麻的。
她讪讪地将手机的光抬高了些,随着季衡的脚步,慢慢移动光照的地方。
待脸上热度稍微退去一些,舒白忽地发现,里间的全学文安静得有些异常了。
她心头一紧,刚想开口询问情况,就见全学文同手同脚地从隔间内走了出来。
“都搜完了吧?”
全学文脸上的笑容跟拉过皮似的,僵硬的不像一个真人,“都搜完了就出去吧。”
他似乎有些着急,见李乐和吴秋素还在洗手台那边找着什么,二话不说,扯起两人的胳膊就朝外走去,力道大的两人甩都甩不开。
出去到走廊,吴秋素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就又听全学文说:“我觉得今天咱们也搜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几间教室估计也搜不出来什么了,就先离开吧,我有点饿了。”
内心的疑惑骤然变成一块巨石,重重砸在心口。
全学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还是在他刻意压着嗓子说话的前提下。
这下用不着全学文再多解释些什么,一行人瞬间噤声,而后默契地朝着109教室赶去。
待大家都翻出去,季衡横抱起舒白,将她轻轻放在窗台上,再由吴秋素陆茉她们搀扶着落地。
全学文举着防护栏,眼睛死死盯着教室后门,嘴里不停催促道:“季衡,你快点。”
把舒白送出去后,季衡的动作就变得利索了许多。
他翻出窗户,和全学文一起将窗户恢复成原样,而后一群人逃命似的,飞速离开。
直到跑到荷花池的另一头,遇上了来往的学生之后,全学文才卸了劲,一个踉跄栽在地上,也不管干净不干净,整个人跟瘫烂泥似的靠在池边石栏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TM,半条命都快吓没了。”
“怎么回事?”季衡将舒白放在石栏上坐着,转头问他。
“厕,厕,厕所里,”
全学文提了许久的那口气喘了半天才喘匀:“厕所里,有人!”
听到这话,所有人脸色均是一沉,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脚底升起。
如坠冰窟。
其实全学文在进到第一间隔间里的时候,情况还是比较正常的。
锈迹斑斑的冲水管道,不知是被泥土还是被什么东西掩盖到看不出本来颜色的便池,角落歪倒的垃圾桶底部还沾着几个纸团。
全学文视线一一扫过地上翻起的瓷砖,脱落的墙皮,而后便转身往第二个隔间去。
手电的光映亮黑暗的隔间,和前一个一模一样的布局。
全学文大致扫了几眼,刚想离开,脚却在看到木质隔档下方那双运动鞋的时候,骤然跟被灌了铅似的,重得抬不起来。
在光圈边缘,无法被很好照亮的、二号和三号隔间中间,写满各种乱七八糟电话号码的隔档下,整齐地摆放着一双黑色的、沾着些许泥土的运动鞋。
再往上——是黑色的裤腿。
外间的人说话声断断续续飘进来,全学文耳边,却不知在何时落下一个真空罩子,除了他自己微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见。
隔间内死一样的寂静。
全学文也听不见那个“人”的呼吸声,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从三号隔间的黑暗里,如潮水般向自己蔓延而来的刺骨冰冷。
咕嘟。
全学文听见自己艰难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甚至不敢抬头往上看,隔档上方有没有一个人头趴在那里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