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用生理盐水打湿棉签,避开舒白手上的伤口处,清理那些看着就渗人的血迹。
其实舒白手上的伤也就是血流得多,看着吓人,季衡将血迹清理干净后,舒白手上只有两三条比较深的口子,其余的小口子有些都已经结痂了。
季衡看着舒白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没说话,只是又从袋子里抽了一根棉签出来,蘸上碘伏,开始给伤口消毒。
舒白先开口:“季衡,思语说她没有怪我。”
手上的伤口被冰冰凉凉的棉签轻轻扫过,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刺痛,舒白小声地“嘶”了一声,下意识地就把手往回抽。
季衡攥着她的手腕,没让她成功,反而将她的手往自己面前拉近了几分。
然后舒白便感觉到一阵温热轻柔的气息拂过手上的伤口,疼痛立时缓解了几分。
季衡一边吹,一边回答:“嗯,我知道。”
舒白瘪了瘪嘴,眼眶又有些酸涩:“思语从这节课程一开始就一直在给我提示,那个投票箱其实也是她砸的,我之前试过一次,光靠我自己根本没办法破坏投票箱,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我肯定早就死在里面了。”
季衡心脏猛地一阵绞痛,他停下了动作,而舒白沉浸在情绪中,并未察觉到季衡的异常。
季衡等那阵痛苦缓过来后,才继续给舒白的伤口涂药,手上的动作又轻了几分,安静地听着。
啪嗒。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啪嗒啪嗒。
在被床帘围住,只有两人的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下起了一场悄无声息的小雨。
季衡抬头,看见舒白通红的眼眶。
哪怕是在刘思语出事前,两人的关系还没有闹僵的时候,舒白也从没有在季衡面前哭过。
可是今天短短一个小时之内,舒白便在季衡面前哭了两次,因为除了季衡,舒白再没有别的可以提起刘思语的人了。
“她说她本来想陪我到课程完全结束的,但是却因为帮我,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最后甚至都无法维持完整的模样……”
季衡抬手,一点一点擦去舒白脸上的泪水:“不要伤心,思语一定很开心能帮到你,她是因为愿望达成了才离开的,她没有遗憾了,然后过段时间,她会开启一段新的人生,说不定以后的某一天,你们还会在大街上擦身而过。”
舒白点头,下一秒又摇头:“思语从课程开始之后,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保护我,可是我还误会她,以为她因为当年的事情怪我,想害我。”
季衡手上的动作一顿:“所以,你是因为这才疏远我的?”
“你以为课程之外的那些事情都是刘思语做的,所以你远离我,这样至少在课程之外,我不会有危险?”
舒白默默点头。
“那之前又是为什么?”
“因为这根手绳。”
“手绳?”
“嗯,”舒白垂眸看着手腕上重新被带上的松松垮垮的手绳,“从医院回家的那个晚上,我想把手绳取下来,但是发现怎么取都取不下来,我就在想,会不会是思语在怪我,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害她被……”
季衡:“所以你疏远我,担心如果和我在一起,刘思语会迁怒到我身上?”
“嗯。”
听到舒白肯定的回答,压在季衡心头两年的沉甸甸的巨石像气球一样,“嘭”地一声爆t炸,终于能喘口气的同时,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酸胀的难受。
一直以来,季衡都只以为舒白是在自责,她怪自己睡过了头,她怪自己将刘思语一个人丢在那里,她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才选择封闭自己,拒绝他的示好。
所以他选择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舒白,想着总有一天,舒白会从过往的阴霾中走出来,却不想,她被困在了两年前的那场意外中,两年来每个日夜都被恐惧和内疚的情绪折磨着。
舒白每次看到那根手绳的时候不光是自责内疚,还有害怕,她害怕不知何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向自己索命的刘思语。
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她只能在里面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乱撞,直到头破血流,筋疲力尽。
季衡自嘲地笑了笑。
他在笑他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坚定一点,为什么故作绅士地选择尊重舒白,不想让她因为自己的感情而为难厌烦,所以选择了退到暗处默默守护。
直到恐怖课程开始,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才在恐怖诡异的氛围中骤然爆发,他担心舒白会遇到危险,所以在能走出宿舍楼后,便再也抑制不住地大步奔向她所在的地方。
可要是再早一点,再早一点就好了。
两年在医院的那个晚上,他要是一直守在舒白身边就好了。
或者是第二天早上,舒白让他以后不要再联系的时候,厚着脸皮说不要就好了。
就算是望不到边际的黑暗,有他牵着舒白一起走,舒白会不会就不那么害怕,不会绝望地放弃挣扎,等待命运的宣判?
不过以后不会了。
季衡抓着舒白手腕的手微微用力,他以后再也不会放开这双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