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就这样,长得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气质女神,但脾气非常大,还经常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想法。”江言在金丞的鬓角上揉了一把,“等咱们回北京我带你去见见她。”
“我不见。”金丞强逼着自己说,“咱俩……才好这么短时间,我不见你爸妈。”
江言安静了一下,松了一口气似的:“我没爸。”
金丞刚准备起身,又不起了,躺在江言怀里老老实实。他从没问过江言的身世,没想到也这么……不一样。
江言的手和金丞的手搭在一起,可能是因为紧张,或许因为别的,指尖无意识地滑动在金丞的手背上。
几分钟之后金丞才问:“你爸爸他……怎么了?病逝?”
“意外。”江言一开口就是一句王炸,“我是遗腹子,私生子,他出车祸的时候我已经8个多月了。他和我妈领了结婚证,见过我姥姥和姥爷。但他骗人了,重婚罪,他有家。”
轮到金丞沉默了,换成他翻过手腕,抓住了江言。
“他和他老婆没领证,但是事实婚姻。一直到他车祸,尸体躺在医院里了,我妈才知道他有家。我妈就这样莫名其妙当了个婚外第三者,大着肚子,怀着我。”
金丞舌头发麻,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开口:“那……他们家里是不是给你妈妈委屈受了?”
“没有。我妈说,原配都没感觉了,人都麻了,什么都没说。原配和他在一起事实婚姻六七年,没生孩子,我爸的爸妈跪我妈面前,求她别打胎。我妈也没感觉,人也麻了,全程都是周木兰陪着。哦对了,木兰是我妈最好的闺蜜,也是她同学,我觉得木兰比我妈聪明得多。”
金丞都不知道怎么劝了,只能听着。
“当时木兰就说,生不生,随我妈,谁也别道德绑架。要是生了她帮忙带,所以她是我干妈。”江言苦笑,“我妈说,当时我就跟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一样,一直胎动,像求着她别不要了。我妈心软,姥姥和姥爷也心软,就把我留下来了。”
“结果一生下来,我爸的爸妈就说,想要我做一个亲子鉴定,他们保存了我爸的细胞。如果确定真是他们的孙子,他们愿意给一笔抚养费,每年让我妈带我看看他们。我妈觉得受到了羞辱,拒绝了,木兰就说,做啊,干嘛不做,人都死了还不能给点钱。你说,我妈是不是傻?”江言揉了揉眼睛。
“后来呢?”金丞追问,“那个亲子鉴定准确吗?做那个需要多久?”
“后来就做了,一沓纸,确定了我和我爸的血缘关系。这就是我……乱七八糟的原生家庭,每年过春节我去看看爷爷奶奶,就这样。你别怕,我家里没那么复杂,现在我就和我妈在一起住,我妈和我师父一起经营道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江言一股脑算是都说了,生怕自己的背景把金丞给吓跑。
道馆,咏夏道馆?怪不得全国能开那么多家,原来背后还有江言妈妈。
金丞似懂非懂:“你妈妈和你师父,是生意伙伴?”
“我先去学的跆拳道,拜师两年之后,我妈妈才开始和他合作,算是做上生意了。不过……他俩不止是生意伙伴这么简单,师父他……”江言吞吞吐吐。
金丞一愣,难不成江言的妈妈和花咏夏好上了?
“有一天晚上,我妈和师父一起从道馆出来,刚好遇上一个喝醉了的男的,他想和我妈搭讪,我妈拒绝了,他就抽出了一把刀。我师父动作快,挡在我妈面前,身受重伤……还拿掉了一个肾。从此之后师父的身体就很不好,也没法再打跆拳道。他很生气的时候就会晕,经常感冒发烧,人也消瘦。”
江言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只是将金丞的手攥了又攥,一切尽在不言中。而攥住的不止是金丞的手指,也是他藏在咽喉里的酸苦。
金丞原本还抱有一线希望,现在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花咏夏是江言的恩人,江言将来得多恨自己。
这一夜金丞反复做梦,梦里都是师父的身影,还有那个自己根本没印象的花咏夏。醒来后时间还早,凌晨6点半的光穿不透床帘,金丞坐在床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恨花咏夏这个人了。他是师父的仇敌,可是又救了男朋友妈妈的命。
拿掉了一个肾,怪不得花咏夏后来再也没参加多少国际大赛,而是下海经商。金丞又痛恨那个拿刀的醉汉,喝了酒就以为自己能横着走,又是搭讪,又是伤人。他伤的不止是花咏夏的身体,还有他的梦想,一个从几岁开始就不断接受训练的国家一级运动员毁在了一个杂种的手里,一刀,就断送了花咏夏所有的努力。
不止是断送,他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生活质量也一定大打折扣。
金丞虽然不喜欢他,可也不希望看到英雄用这种方式落幕。跆拳道高手应该有自己的退役仪式,像师父那样,完成了所有的比赛,拿到了全国所有比赛的大满贯,然后在掌声里接过鲜花,不愧于运动员的前半生。不能随随便便就褪去了一身本事和光彩,最后成为了一个虚弱的病人。
他和江言,身体都不怎么好啊。
这时候,金丞的手机震动了,来电人:叶合正。
怕吵醒江言,金丞捏着手机跑到洗手间去接:“喂。”
接通的一瞬间,金丞犹豫了,要不要把花咏夏的意外告诉师父?他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很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