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我先发现了刻痕,再开始听到有人尾随的吗?”于术发动为数不多的思考能力,看着那熟悉的符灰自言自语。
话没说完,于术的身体又自己动了起来,朝着已经走过的方向迈出步伐。
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重愈来愈清晰,于术能听出来仿佛和身后的人从相隔几十米变成了相距几米,他还笃定一转头就能看到另外一个自己。
枯枝干脆又响亮的断裂的声音直钻耳膜。
这一步太重了,不是于术的走路风格。
“跟我走!”
熟悉的少年低音如消融冰雪的春风,悉数吹散了他心底的不安和恐惧。
是江禹。
江禹来了,又救了他一次。
于术想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都没了力气,身体软绵绵地往后倒。
他落入厚实可靠的臂弯,仰头沉入眸底的正是他又怕又想见到的人——江禹在他临近崩溃时,出现了。
于术冰冷得快失去知觉的身体渐渐回暖,他眯起眸子虚弱地松了口气,笑着轻飘飘道:“你来了。”
一向表情冷淡的江禹此时眼底流转数不清的担忧,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于术笑比哭还难受,但他还是故作无事。
江禹悄悄收紧手臂,想用拥抱告诉于术没事了,也让自己悬着的无处安放的心有踏实感。
“别怕,我在,我来了。”他贴在于术耳边低声安慰。
同时也是对自己的劝说,让身体里嚣张的紧张担忧慢慢归于平静。
于术闭上眼不敢看江禹乌黑的眼圈,只是哪怕他不看,脑子里也自然成像,一遍又一遍提醒,江禹因为他走失了,联系不上,才担心到睡不好啊。
“我还想着,你千万别来,这里很危险。我看到了我,第二个我。我追着第二个我,在这里转了一整天。”
“我们都不出去怎办,我好像有点连累你了。”
于术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江禹听到这些话,心仿佛被狠狠剜了下,又疼又无法防御。
江禹握紧于术的手:“不会的,我会带你出去。”
“等下说不定,我们能看到第二个江禹。”于术感受到手掌传来江禹的心跳和温暖,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但他更想缓解江禹过度紧张的精神跟过大的心理压力,因为正常是没法从手心感受到脉搏的,极度非常紧张、激烈运动或者有疾病发作,才会感受到手心有脉搏。
江禹看得出,于术只是想让他安心才说笑,他还是很紧张很担心:“不会的,跟着我走,把你丢失的魂魄找回来,就不会有第二第三个于术,也不会有第二个我。”
于术遇到的自己,是他丢失的魂魄。
因为没有跟随飞走的乌鸦,魂魄在散魂阵迷路了,触碰了树林里的植物,魂魄被困住了陷入死循环,所以才会次次看到河流但次次都无法到达。
“外面天黑了,我带你回家。”江禹把于术搂入怀中。
于术丝毫没有注意到江禹那双眼神汹涌又复杂的眼神,他还沉浸在崩溃关头江禹出现的喜悦和激动之中。
对他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这次他的心脏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听到江禹声音看到江禹的脸时,他豁然有种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洞穴中,忽而找进来一道光束的感觉。
又或者说,江禹成了他的那道光。
“慢慢吃,等下我们就走。”江禹随身携带了一整个背包的食物,就是怕于术困在这地方一天一夜什么都没吃饿坏了。
江禹看着于术进食边说清楚了前因后果。
“你就不怕万一司央鱼失灵了,我们都出不去了?”
于术不敢看江禹,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既不是紧张又不害怕,但心脏一直加速度跳个不停。
清爽柔和的阳光藏进江禹眼底,冷淡少年眉眼的冰川消融殆尽,化作细细的清冽甘流,淌向眼前人。
只是,于术低着头,没注意到。
“没有万一。”江禹坚定道。
吃饱喝足休息够了,江禹带着于术出发去找找回那些丢失的魂魄。
有司央鱼,这变幻莫测的树林反复变成了开阔平坦的大马路,简单多了。
于术永远追不上的背影,很快就追上了。
四道刻痕对应了走失的四个魂魄,于术只是轻轻碰了下自己的魂魄,他们便如烟雾般散去同时身体传来踏实感。
走了一天都走不出去的树林,于术在江禹带领下几个小时左右就找到了出路。
即将踏出森林,于术放慢了脚步,回头从容地看了眼困住差不多二十四小时的地方,后怕又庆幸。
彻底踏出森林那一剎,天边布满了碎钻般闪烁的繁星,微凉的夜风灌入肺腑,让人重新活了过来。
于术跟在江禹后面,以前总是把江禹看作是有本事但不够成熟的少年,今晚却不知为何认为他是个可靠值得依赖的男人。
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心底涌起绵绵不断的温暖和踏实。
“江禹,遇到你真好。”于术有感而发。
掘地十尺他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他遇到江禹改变了人生,他从失业下岗负债累累的医生,摇身一变还清了贷款还有一笔不小的积蓄。
而且,江禹已经在两次危机关头出现拉了他一把,点亮他熄灭的希望,照亮他脚下的路。
“看来精神好多了。”江禹没回头,他沉下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