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将长发盘至脑后,齿间衔着发卡,掌心托住根部把剩余的细碎发丝扎进去。
“小温——”赵春花跑进后台,匆匆忙忙,“小温呀,轮到你啦!孩子们已经上去了。”
从化妆镜前起身,温凝今天一袭长裙,水波蓝的裙摆一直遮到脚踝,只露出女人纤细的小腿和白皙的肌肤。脚上是一双香槟色绒面尖头高跟鞋,仅站在那里,温凝就已被衬托得高挑修长。
蓝色大海的传说,外层半透的薄纱裙摆犹如宽阔的鱼尾在脚边自然散开——这一刻,或许她才是彩色泡沫中幸存的人鱼公主。
李随在台下如是想着。
之所以磨蹭不是没有原因,自己在后台反复捣鼓装造,主要是下午看见观众席第一排正中央的名牌。
怎么有他?温凝刚要询问,随即一想,没有他才怪。
灯光暗下来,温凝临时改了站位,走到了舞台的最左侧。
如果要她正对着李随表演,不免担心自己的心理素质不够坚韧,兴许演到一半就要出丑。
音乐开启,追光灯随之缓缓亮了起来。
观众席离舞台并不远,主要是场地划得不大,尤其对于第一排来说,距离台上的人甚至不足五米。
男人单手懒懒撑在额角,当光束缓缓落向角落的女人,他终于抬起头来。
温凝半垂着脑袋,视线落在脚下的仿木纹pvc地贴上。已经感受到台下投来的目光,不止一双,但李随的睇视格外明显。
随着音乐前奏的律动,温凝上前半步,先对台下的观众鞠了一躬,随后侧身面向孩子,缓缓抬起手来。
他们听不见声音,需要温凝的引导才能做出相应的手势。
不完全背对着观众,从李随的角度看去,能瞧见温凝因为紧张而绷紧的侧脸。
礼服镂空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不知道是不是冷,浮了一层很浅的疙瘩。
半分钟的前奏结束,当歌词响起,温凝纤细的手指翻动。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
[有谁看出我的脆弱?]
[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
[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
男人漆黑的眸色晦暗不明,指骨轻叩座椅扶手,深藏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十年前的那个下午。
稚嫩的少女也是这样站在舞台上,她忐忑、不安,离开时纯洁的裙摆飞扬,瞬间住进了他的心脏。
进入副歌阶段,温凝转过身来。视线飘忽着往下沉,却一下对上男人那双凌冽的眉眼。
心下微惊,一个小失误,动作慢了半拍,又很快衔接上。
调整状态,女人不再去看他——即使强烈炽热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徘徊。
……
[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最后一个动作,双手紧扣捧在一起,握拳放至胸口。垂头,作许愿状,双眼低阖,直至音乐结束。
寂静一片,突然台下传来掌声,从正中心扩散开来,蔓延到整个礼堂。
温凝抬头,方才的第一记掌声,正是李随。
他旁边坐的就是孙志刚,连孙院长此次都露出了满意表情,兴许真的已经认可温凝。
眼睫轻颤,温凝抿唇。还是紧张,呼吸局促。
又朝着面前的观众鞠了一躬,随后下台离开。
终于舒缓下来,女人瘫坐在椅凳上,大脑有几分钟的放空。
身上的礼服还未换下,孩子们被老师拉着去隔壁卸妆,不足十分钟,小房间内只剩温凝一个人。
下面还有节目,门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别人来换装。
起身要让开,视线对上面前的化妆镜,温凝顿住了动作。
双手撑在桌案上,一瓶粉底经晃动而咕噜噜掉在地下,发出“啪”一声脆响。
李随走进,挺拔的身影被头顶的光线拉得很长。
他偏额看过来,一只手慵懒插在裤兜,轻笑:“小温老师,今晚的演出很精彩。”
桌沿卡在后侧腰际,男人在逼近,她无路可退。
移走视线,落在李随漆皮的鞋头,又虚虚挪开。
启唇,她说:“谢谢。”
脚步没有停下,直到两人的影子交迭在一起。
男人抬手,曲指为她拢起鬓角的碎发。
温凝的耳根很快就红了起来,两人贴得很近,只有十几公分的距离,她能感受到李随喷洒在她脸颊的气息。
粗糙指腹流连在她的耳垂,简直红得要滴血。
挑起嘴角,嗓音沙哑而低沉,他道:“你今天很漂亮。”
温凝垂着眼睫,头往一侧偏过去,余光还是能看到他的动作。
不禁咬唇,呼吸已经凌乱。
眼波轻颤,她刚要开口,身侧的男人打断:“不用再说‘谢谢’。”
抬眼,对上李随的视线。男人的目光正凝视着她,眼底透了淡薄,显然料到她要说什么。
——那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回答,温凝又垂下脑袋,露出通红的半张脸。
可下一秒就被捏着下巴重新转过来,被迫与其对视,女人的脊背不受控制地紧绷。
力道不大,指腹还在摩挲她的肌肤,细嫩弹滑。
语气缓和下来,眼底荡漾着温柔,他说:“赵老师告诉我,今晚你们有职工聚餐?”
咬着红唇,温凝轻轻点头,“嗯。”
他笑,往日脸上的寒霜褪去,指腹攀向她滚烫的脸颊,李随口吻温和:“介意我一起吗?”
视线再次与其相对,女人的指尖扣住桌子边缘。思忖了两秒,她道:“你想去就去,我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兴许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好,她又很快补充,“今晚我要早点回去。”
不是故意这样说,毕竟汪文轩于半个月前就订好了餐厅,要和她一起跨年。
漆黑的眸瞬间冷却下来,抚在温凝脸上的指微微用力,他道:“什么意思。”
阴沉,淡漠,以及令人不寒而栗的质问。
温凝心跳加快,可耻这样的生理反应,只能躲开他的视线,磕巴道:“我已经和赵老师讲过了,今晚不参加……”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