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兮掷出?剑鞘的手下意识想要扶凝辛夷一把,却又因为捏着印而顿住,最终化作了一句很低的安抚:“别怕。”
他?极少说这样的话,凝辛夷深呼吸几口,勉强镇定下来,脸色苍白地重新抬起头:“我不怕,我身负封印,这些虫应该避着我走才是,它?们怕我还来不及,哪有捉妖师怕妖的道理。”
她努力给自己打气,手心一张,九点烟的扇骨如锋利的刀刃般展开来:“既然你会说话,想必已经开了灵智,虫蛊成妖虽然少见,却也并?非闻所未闻。说,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拼着断足也要来杀刑姑娘?你怕她说出?来什么?”
那虫足上的人?面没有出?声,一旁的刑春花却已经先崩溃了。
那张诡谲可怖的虫足人?面对于?凝辛夷来说是难以直视的恶心,可刑春花却仿佛对这些一无所觉,她的眼中?似乎只有那张面孔。
又或者?说,那张面孔本身的样子。
“尕云哥,你刚刚是真的想要杀我吗?”凝辛夷松了定身符,刑春花却竟然也没有失控,但她的双腿多少已经不受她控制,所以她在地上匍匐着爬向了墙边,使?劲仰头看向那张脸,似是想要看清上面所有的情绪:“这位姑娘说的是真的吗?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杀我吗?”
那张脸有了短暂的怔忡,他?似乎看到了刑春花,又似乎没有看清,但他?这样哑然的模样,对于?刑春花来说,却已经是答案。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还什么都没有说……我只是太?想知道和泥巴有关系的事情了……”刑春花摇摇欲坠地喃喃:“你却要杀我……”
她逐渐开始大?哭:“李尕云,我为了变成了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却反过来想要杀我?!李尕云,你不是人?!”
骂完以后,她又蓦地大?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人?了,我也已经不是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弟泥巴去哪里了吗?他?早就出?村子啦!早就远走高飞了!你们再也找不到他?了!他?说了,只要找到舍利子,就回来救我!把我从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里解脱出?来!我受够了,我早就受够了!”
“春花。”那张人?面终于?口吐人?言,音色却与此前的冰冷孑然相?反,它?的吐字有些含糊不清,音调也有些僵硬的古怪:“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这些人?是捉妖师,他?们是来破坏我们计划的人?,你不是想要与我团聚吗?你不是日日夜夜都想要和我在一起吗?只要杀了他?们,就没有人?阻挠我们的计划了!”
刑春花的眼神迷茫了一瞬,似是就要被说服,可以她很快就开始摇头:“可我受够了,尕云哥,我受够了,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从你出?征开始,我等了你足足十二年了,我为你守了十二年的活寡,为了你只能活在这样的黑暗里,为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你呢?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吗?我喜欢哪种花?我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你能答上来这些问题吗?”
虫足人?面的声音变得沙哑低沉了起来:“春花,再等等,再等等,你我马上就可以相?见了,只要杀掉这些人?——”
“你闭嘴!!”刑春花蓦地捂住耳朵,凄厉地尖叫起来:“杀了它?——你们替我杀了它?,只要杀了它?,我什么都告诉你们!这个村子的一切秘密,我都会告诉你们——!”
“刑春花!”虫足人?面尖啸起来,剑阵之外的虫涌更盛,谢晏兮的身体甚至都有了一瞬间的踉跄。
但凝辛夷已经动了。
九点烟从墙壁上倒悬飞回,落入她的掌心,凝辛夷身形翻飞,扇面翕动,三清之气灌注其上,她竟是没有借鬼咒召神之力,而是以剑意驱扇,幻化出?无数道凌厉至极的剑刃,向着那墙壁上被钉住的虫足飞去!
刹那间,那本就已经与本体分离开来的虫足被劈成了无数块从墙壁上滑落的肉块,却又在与地面接触的刹那化作妖气,再被谢晏兮有着太?过相?似剑意的剑阵破开。
九点烟搅动的剑气中?,那张李尕云的脸甚至来不及说最后一个字,就已经化作了一片妖气齑粉。
凝辛夷轻轻喘了口气,合了九点烟,立在泣不成声的刑春花旁边:“刑姑娘,现在你可以兑现你的承诺了。”
刑春花怔然看着面前的一切,在看到李尕云的那张脸终于?消失的时?候,她的脸上的表情变得近乎空茫。
“他?真的死?了吗?”刑春花喃喃。
“或许是,或许没有。”凝辛夷单膝跪地,看向刑春花的眼睛:“他?究竟会不会死?,这取决于?你接下来告诉我的话。刑姑娘,你方才也说了,你如今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可你还想活下去,对吗?”
刑春花怔然点头:“你们真的是捉妖是吗?我……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