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岘亭将她拉到客厅,伸手拧开一盏落地灯。
温暖的橙色光线驱散黑暗,带来一丝无形的暖意。
顾岘亭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又转身进房间拿了一条干毛巾和一条毯子。
毯子披在她身上,毛巾盖在她头上,隔着毛巾,他轻轻擦干她的头发:“出什么事了?”
谢枝韫躲了一下:“我自己擦吧。”
顾岘亭深深地看着她:“还是因为你妈妈的事吗?”
谢枝韫情绪有些麻木:“谢竹语被池夫人捅了一刀,进医院抢救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我知道。”医院都传遍了。
“嗯,我刚才去见了池晟,他跟我说了这样一番话。”谢枝韫将跟池晟的对话,与他复述了一遍,然后道,“我推测整件事应该是这样的——”
“谢竹语用孩子激起池晟的负罪感,让池晟觉得反正他已经杀了人,横竖都走不出监狱,不如就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让谢竹语安然无恙,这也算是他对她的补偿。”
“因此他认下了转移公款的事,以及在供述杀人案件时,有意地弱化了谢竹语的存在感。但就池晟跟我说的这个现场版本,谢竹语不是完全没有参与——起码,是她让池晟控制住我妈妈,以及不给我妈妈找医生,那么她可能需要负什么责任?”
“教唆和不作为。”
顾岘亭直接给她答案,“还可能会被认定为是共同犯罪,池晟是主犯,谢竹语是从犯,可以加重刑期,但达不到无期,更不可能死刑。”
谢枝韫知道,这已经是司法的极限。
吐出一口气,她点头:“行,你帮我整理这些东西交给公安机关。我先走了。”
顾岘亭挡在她前面:“你要去哪里?我的意思是,你会离开京城吗?”
谢枝韫的脸部轮廓染了夜雨的凉意,有种诡丽感,她情绪淡淡的:“会吧,我暂时不想留在京城,出去散散心。”
顾岘亭追问:“去哪里?”
谢枝韫其实也没想好:“可能会先去港城看望奶奶,然后去伦敦。”
“去伦敦做什么?”
谢枝韫笑了笑:“问太多了,顾大律师。”
顾岘亭便不问了,只说:“如果你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话,最好现在就走,好好在找你,我没猜错的话,沈先生也在找,他们很快就会来。”
沈舒白啊……谢枝韫垂下眼:“那我走了。”
她的样子失魂落魄,顾岘亭没办法放心:“或者,今晚在我这儿睡一觉?睡醒了,你也冷静了,清醒了,再去想你下一步要去哪里。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
谢枝韫脚步一顿,然后回头。
他刚才在睡觉,身上穿的是一套深蓝色条纹睡衣,头发不是白日里的一丝不苟,额前的碎发温顺地趴着,将他身上的高智感弱化了很多,显得平易近人。
谢枝韫抬手将车钥匙扔给他:“你的客房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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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岘亭将谢枝韫的车子开到车库,出来时就看见空荡的街道上有一辆黑色的轿车朝他家的方向而来。
他顿了顿,停下脚步。
京A0007的车子停在他身边,吴羡好从后座跑下来:“哥,枝枝来找你了吗?”
“没有。接完你的电话,我出门走了一圈,没有看到她。枝枝到底怎么了?”
吴羡好大失所望:“我们去了墓园,又去监狱,你这儿是我们跑的第三个地方,还以为肯定能找到枝枝呢。”
她看向车里的沈舒白,“沈先生,枝枝没来找我哥。”
沈舒白从车上下来。
他今晚,从港城回到京城,从市中心的缦合到城东的墓园再到城西的监狱,现在又到京华医院附近的复式楼,但身上没有一丝风尘仆仆赶路人的疲倦。
有的只是一种令人心惊的凉。
“枝枝当真没有来找过你?”他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