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喝下去的酒迟缓的发挥作用,荔枝味道和青柠味已经淡了,但大脑经过酒的刺激,一直处于模糊的兴奋状态。
沈徽林还是清醒的,赢了好几场牌局。
开始的随便玩玩,到后面几句她被激起了胜负欲。
项明峥作壁上观,和临近坐着的唐世宁谈事情,偶尔将视线落在沈徽林身上。赢到最后,牌桌上的人说她扮兔吃狼,沈徽林没有被嬉笑和起哄声干扰,低头看牌时格外专注。
唐世宁问:“什么来头?”
“什么?”
“哪里找来的财神爷。”唐世宁说:“有两把刷子。”
项明峥抬眸看了一眼,最后一局结束,沈徽林起身去收拢桌子另一侧的纸牌,她穿着一件长裤和烟粉色短衫。
弯腰去够牌,短衫上移,半截细韧的腰。
坐在后边的几个人看到了,唐世宁也看着那截腰,“挺有意思。”
项明峥不咸不淡的笑,“是吗。”
他视线下压,拿着酒杯的那只手伸了出去,虚虚环住沈徽林。
冰凉的杯子碰到前腹,沈徽林被激的往后缩了,顺着环绕的力道往后跌坐进沙发里。
她惊魂未定,低头看。项明峥将手收了回去,将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口酒,又将她的酒杯倒满。舞台斑斓的光影投射到这里,他身上有酒味,还有若有似无的冷冽香水味道。
项明峥低头问,“回去,还是继续玩儿?”
在这里消耗了太多时间,沈徽林说:“回去吧。”
项明峥起身,没做告别和解释,带着沈徽林往外走。
到了一楼,沈徽林去卫生间。
唐世宁慢慢悠悠晃到项明峥身边。
“万宁的事情。”
项明峥斜靠在吸烟区,点了一支烟,“我管不了这些。”
唐世宁问:“明峥,万磊也是一个性情中人,要不是真走投无路,也不会想着法儿的找你。”
项明峥舌尖赶出烟雾,烟雾弥散间一张脸散漫又冷淡。
他似笑非笑,眼底却清明,“那地方的城建规划主管叫项寻廉,你问问万磊,是不是找错人了?”
“……”
唐世宁知晓项明峥脾性,沉默片刻,不再问这件事情。
转而问:“这个时间点回去做什么,再留一会儿。”
走廊那头,沈徽林出来了,抬头寻找着什么,看到项明峥,眼底的情绪变浓,漂亮的眼睛里有了更多神采。
项明峥拿开烟蒂按灭,视线落在脚步轻盈的女生身上,“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唐世宁顺着他的视线看,恍然笑笑,“这样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的女生,有意思?”
不论真假难辨的绯闻怎么传,项明峥没有分享私事的癖好,也不喜欢在床下讨论这些东西。
他不做回答,侧脸显出几分冷淡。
沈徽林在离项明峥几米远的地方,见站在项明峥身边的那个唐装男人离开了,她走快了几步,到项明峥面前。
从会所出来,山里的夜色潮冷浓深,天边有几颗闪烁的星子。
一到外面,沈徽林像是骤然从复杂的色彩和语调里抽离,冷风一吹,她打了一个寒颤,酒精依然没有代谢掉。
项明峥喝了酒,唐世宁安排了司机开车。
项明峥隔空将车钥匙丢给司机,拉开车门和沈徽林坐进后座。
车子沿着傍晚时的路返回,远处的山林层层后退,很快到了市区。
司机应该不止一次送过项明峥,没有问地址,只是安静开车。
项明峥一直在接电话,好几个人打来的,商务会谈、工作交接,大多都是对方说得多,他说得少。
他不怎么热衷于应付这些,面容冷倦,抬手按住眉心时带着疲惫。
项明峥挂断电话,从车窗玻璃的反光里看到身侧的沈徽林眼神清澈柔和,一直在看着他。
“你好忙呀。”沈徽林说。
“嗯。”他随意问:“你平时不忙?”
沈徽林说:“上课也忙的,但是还好。”
项明峥“嗯”了一句。
沈徽林:“下班也会有工作吗?”。
项明峥第一次听别人把“下班”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他侧头看她,“有。我被卖给工作了。”
项明峥自十七岁后很少固定待在一座城市,这一年是项明峥回国的第二年。一年前,阮华婷在多伦多见到项明峥,谈了半个小时,让他回国进公司,每个月回家吃一次饭。
二十七岁的项明峥结束了四处游荡、极度自由的生活,进入华耀,在申市定居。
这种“定居”对于项明峥来说也是暂时的,他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也像是随时都会抽身。
沈徽林把他的话当作玩笑,一双杏眼染了笑意,声音带着轻笑,酒意让她变得大胆和外向,“那好可怜。”
项明峥看着她,半真半假道:“是啊。”
他问:“所以你要怎么做?”
酒意弥漫之下,沈徽林没怎么听懂,“什么?”
项明峥见她仰头看着自已,抬手按了一下她的头顶。
车子停在路口等红绿灯,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两人,想了一会儿问:“项先生,回公寓吗?”
项明峥说了常驻酒店的地址。
沈徽林扶着座椅,身体微微往前,“你好,可以在申大东门停一下吗,我在那里下车。”
她语气有些平静和乖。
司机愣了一下,“啊···这······”
他透过后视镜,又看了一眼表情淡漠的项明峥。
他们不是一起去酒店?
车内安静的好几秒。
项明峥抬眸示意,司机立即道:“好的。”
沈徽林靠了回去,说了一句:“谢谢。”
车子在申大东门停下,沈徽林下车,隔着半降的车窗挥手说再见。
夜色之中她的脸格外白皙,眼睛很亮,看着他时像看着珍贵的宝藏,也像小孩儿望着棉花糖。
项明峥坐在车里,身体处在阴影之中,冷硬又矜漠。
转身回学校,沈徽林看了时间,还有两分钟宿舍就要关门。
她加快的步子跑了起来。
校内很安静,沈徽林的心脏好像被分成两半。
一半是刺耳噪乐、昏暗灯光和项明峥。一半只有寂静的校园和耳边轻柔的风声。两相拉扯,项明峥又像是一场限时出现的幻觉。
到了宿舍楼下,门已经锁上,宿管值班室的灯暗着。
沈徽林怔然,突然想起自已没有把衣服还给项明峥。
她平复着呼吸,点开手机,零点三分。
申大学生管理极为严格,一年前一个学生半夜不归出了事情,学生家长找到学校讨要说法,指责学校管理失职。在这之后,学校实行一刀切,不管是本科生还是研究生,女生宿舍楼都是重点监管对象。
晚上超过十二点,宿舍楼会锁门,要进去可以,但是得和导师打电话报备。
沈徽林在宿舍楼下站了一会儿。
打电话给陈章报备,还不如让她露宿街头。
沈徽林想了一会儿,住酒店没身份证,她转身往外走,准备去静安那边的公寓住一晚。
静安离这里太远了,一南一北,打车也要四十几分钟。
沈徽林走到校门口,低头看打车信息。
种植池的绿植只有一片阴影,偶尔有一两辆车子路过,但都载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