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七点，她将玩得不亦乐乎的人叫了出来，“你妈妈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沈乐凯不敢再造次，“再跑一圈就回。”

沈徽林等着他跑完了一圈，带着人往楼下走。

除夕夜商场的人依旧很多，电梯很难等，沈徽林带着沈乐凯乘扶梯下楼。

衣服被拽了一下，沈乐凯指着商场内为了迎接新年摆放的巨型玩偶，问沈徽林那是不是动画片里的某个角色。

沈徽林侧身去看。就是在这时候，她看到了项明峥。

不远处上行扶梯里人不多，他一身深色大衣，还在接电话，表情看起来沉冷倦漠。

商场内灯光粲然明亮，高挺身影在人群中依然是夺目的存在。

沈徽林的喉咙一下子像是被堵住了，她移开了视线，半晌又抬头看过去。

扶梯很快到了楼上，他边接电话，迈步走远了。

沈徽林的视线再没有停留，带着沈乐凯回了家。

他们在外面耽误的时间有些长，回到家时年夜饭已经做好了，肖玉菡和沈茂良坐在客厅等。

肖玉菡照例训斥了磨磨蹭蹭的沈乐凯几句，沈茂良出面阻拦，“除夕夜骂什么孩子？先去吃饭。”

沈徽林不知道，这只是吵架的前奏。

沈茂良到了餐厅，看到了餐桌上的菜，“怎么这么多番茄，还有青椒。徽林不爱吃这些。”

肖玉菡说：“她吃她爱吃的不就行了。”

沈茂良皱眉问：“你看这些菜，有几个是不放番茄的？”

沈徽林正要开口，肖玉菡说：“沈茂良你什么意思，赵姐回家了，我一个人做饭还做出错来了是吧？这么疼女儿，你怎么不自己下厨？”

“我刚才在开会。”沈茂良温声道：“也没那个意思，徽林一直不吃这些，你应该知道。”

肖玉菡抬头看他，猛的将筷子拍到桌上，“徽林不爱吃她不会自己说？怎么，她和她妈妈一样，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需要别人伺候，也需要你代为发言？”

沈茂良看着肖玉菡，“你最近怎么回事，能不能就事论事？”

肖玉菡冷笑一声，“就事论事？沈茂良，那我就和你就事论事。不想吃这些饭是吧，那你们去和你前妻吃啊，你们一家三口不是经常一起吃饭吗？”

沈茂良视线下压，“你无中生有些什么？”

“我无中生有？”肖玉菡脸色很难看，又很难过，“做人得讲良心，当初结婚的时候你怎么说的，说我才是适合你的女人，林檀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现在又觉得那块苍山雪才是真爱，想要回去找她了？”

她情绪激动，像是积压忍耐已久，“是是是，她和她女儿都是天边的那月亮，我天生就伺候人的。”

声音嘈杂，争吵指责不断。

沈徽林突然觉得疲惫。

就因为一顿年夜饭，肖玉菡带着沈乐凯摔门而出。

沈徽林想，之前就不应该和父母吃那顿饭。

新年伊始，肖玉菡回了老家，沈茂良索性出差去了。

沈徽林在除夕当晚就回了申市。回到公寓时，时间正好划过十二点。

公寓里还是冷清，隔壁的房间上着锁，一直没人住进来。

沈徽林洗完了澡，坐在床上看着房门，有些后悔刚才没直接去酒店住。

她不信鬼神，但就是有些害怕，可能是目睹了邻居去世。

微信群和朋友圈都热热闹闹，沈徽林有些睡不着，编辑好了新年祝福信息，设置了群发。

失眠到后半夜，沈徽林拿了电脑，找出几部之前看过的电影。

小时候和肖佳住在一起，两个人经常在周末看电视，肖佳喜欢反复观看同一部电视剧，沈徽林疑惑问她：“看过一遍情节都记得，有什么再看的意义？”

肖佳说：“我不记得啊，常看常新。我发现你脑袋太聪明，其实也不太好。”

但即使记得所有情节，再一次看到《情人》结尾，沈徽林几乎痛哭出声。

-

可能天生和京市相克，项明峥不愿意在这边多待，仅在家里过了一个除夕，就频繁出现在各种局里。

看到沈徽林的新年祝福，已经是初一的晚上，项明峥坐在一个新年局里，周围都是熟人，话题也来来去去就那样。

他靠在沙发里，一直没怎么说话，百无聊赖翻手机。

私人号码加的联系人并不多，其他人也不会发那样明显的群发信息，因此那条信息格外显眼。

项明峥点进去看了眼，目光停顿几秒，又退了出来。

陈正南拿着酒杯坐了过来，笑骂道：“你这弟弟真绝了。”

项明峥抬眸看。

阮澈正在和一帮人喝酒，阮霖一个小孩儿就坐在旁边。被点来陪小孩儿的陪酒女，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冷静片刻说：“小弟弟，我们干杯喝个旺仔？”

陈正南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瞎胡闹，怎么想的，让小孩儿跟来这里。”

项明峥懒得说什么。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褚叶的主意，阮澈一直不去读书，留在申市说要创业，结果开酒吧差点惹出祸端。

褚叶给阮澈两个选项，要么去英国继续念书，要么留在国内带小孩儿。她想着阮霖像个小尾巴跟在身后，阮澈做事会消停一点。

可她明显低估了自己儿子，她能让阮澈带小孩儿，阮澈就能把小孩儿带来会所，还能点个女生帮带。

陈正南没忍住又说了一句。

项明峥将杯子放到一边，抬手示意阮霖过来。

阮霖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跑到了项明峥身边。

项明峥说：“丁叔送你回去。”

阮霖立马摇头，“妈咪让我跟着哥哥。”

项明峥指了一下旁边的沙发，让他坐到那里等，打发了陪酒女出去。

阮霖过去乖乖坐好了。

他靠在沙发里有些犯困，看到项明峥，想起什么，眼睛又亮了下，“二哥哥，我有两个玩具车放在林林那里了。”

机场的时候，项明峥喊了一声“林林”，阮霖开始跟着乱喊。

“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还在不在？”阮霖坐起来一点，伸长了脖子，“让她别丢，我还要的。”

项明峥拿着手机，一下一下轻敲桌面。

半晌说：“来，你自己问。”

阮霖过来拿了手机，在项明峥的注视下拨通了语音电话。

响动了好一会儿，无人接听。

项明峥没管，侧身和陈正南谈事情，阮霖“咦”了一声，又打了一次。

“嘀嘀”几声，电话接通了，对方半晌没有说话。

阮霖等了一会儿，“是林林吗？”

“阮霖？”隔着手机，沈徽林的声音有些轻柔沙哑。

“是我呀。”阮霖语调有些可爱，问了自己玩具车的事情。

“玩具在的，就放在卧室柜子的第二个抽屉······”沈徽林咳嗽了一声，“让你哥哥找一下。”

阮霖说“好”，将手机交还给项明峥。

项明峥接过，通话还没有挂断，又几声轻微的咳嗽。

项明峥微微蹙眉，“生病了？”

对方显然没想到他会说话，“嗯”了一声。

随即传来一阵敲门声，是送外卖的。

项明峥察觉到什么，“你没回家？”

沈徽林说：“没回。”

项明峥没有挂断电话，声音低沉悠远，问她：“住那里，现在不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