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矜北在深海里大脑长时间缺氧,醒来已经是五天后。
。。。。。。。
元城。
细碎的阳光从枝桠的缝隙中挤进来。
盛矜北在一片混沌中醒来,耳边隐约传来一阵温柔的哼唱声,像极了小时候父亲给她唱的摇篮曲。
光线刺眼。
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视线一片模糊。
男人侧身对着她,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姿势很标准。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宝宝,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小家伙,叫爸爸。”
宝宝粉嫩的小手在空中抓来抓去,吐着小舌头,像是在回应他。
盛矜北的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干涩,呼吸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轻声唤,“书礼。。。”
提到这名字。
紧接着。
她大脑突然像是被撕裂一般,跳海前的记忆似开机代码般一下子涌入。
每一帧都刻骨。
亲眼见证了傅书礼极端地自杀式死亡。
她一下从床上惊坐起,“书礼——!”
傅司臣身体微微一僵,迅速将宝宝轻轻放在一旁的婴儿床上。
宝宝小嘴一瘪,发出几声不满的哼唧,但很快又安静下来,继续抓着空气玩。
傅司臣快步走到床边,俯身紧紧抱住她,大掌摸摸她的头。
“都结束了,别怕。”
盛矜北胸口急剧起伏,泛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水,“书礼。。。书礼。。。”
“他真的死了吗?
傅司臣不停地上下抚着她的背,“真的,都已经过去了,别想那么多。”
盛矜北心一颤,身体也跟着颤抖得厉害,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臂上。
而后。
她一把推开他,双手紧紧攥住床单。
傅司臣眉头紧锁,想说什么,却感觉胸腔似乎被一块巨石狠狠压制,说不出话来。
盛矜北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现在的她是多么失态。
双手捂脸,痛哭。
她不禁轻轻地问了问自己,他永远不会回来了吗?对吗?
那么年轻鲜活的一条生命。
在童年的阴影下,最终还是走上了不归路。
良久,她缓缓启唇,“他的尸体在哪,我想去看看他。”
傅司臣绷紧了嘴角,“海浪太大,救生员在海上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盛矜北睫羽轻颤,“所以是死无全尸,对吗?”
傅司臣没吭声。
他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情绪,把她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搂得死紧死紧。
声音酸涩。
“别哭了,好不好,老婆。”
盛矜北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睛死死瞪他,“谁是你老婆?我跟书礼结婚了,书礼才是我老公。”
傅司臣身子一颤。
胸闷,气短,心口疼,伤口疼。
克制着,似乎是忍了又忍。
“好,很好,非常好。”
盛矜北身子不由地往后瑟缩了一下,以为他又要发疯了。
然而。
他却没有动她,一点点擦拭掉她咸湿的眼泪,“不管怎么样,我的老婆就只有你一个。”
盛矜北,“我给谁当老婆都不给你当。”
傅司臣憋闷,“没关系,我心里认定了你。”
盛矜北深吸气,“你去找你的关小姐,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未婚妻。”
傅司臣委屈,“老婆,我以前那是装的。。。。”
“叩叩——”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说话声。
医生推门而入,手里拿着病历本。
“傅先生。”医生清了清嗓子,“您该回病房做检查了,您的伤口需要定期观察,不能耽误。”
傅司臣头也不抬,“不去。”
医生早知会是这种结果,也没太惊讶。
毕竟这几天,他也没真正在自己病房待过。
凭借医生的职业素养。
他还是认真劝诫,“傅先生,您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必须按时检查,如果您不配合,可能会影响恢复。”
傅司臣冷声回应,“我说了,不去。”
医生周皱起了眉头。
僵持不下。
盛矜北这才端详起他。
他身上病号服的领口微微敞开,隐约能看到绷带的边缘,脸色苍白,眼底淡淡的青黑,下巴滋生出浓密的胡茬。。。
盛矜北语气冷硬,“傅司臣,你回去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傅司臣眼神黯了黯,哑声说,“我们分开已经很久了,从你离开定京的那天起,到今天是第208天,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我现在只是想留下来看着你,守着你,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厌恶你。”
盛矜北别过头,不去看他。
傅司臣定定看着她,黑眸里光点稀疏破碎。
他身体晃了晃,腰杆也弯了下去,脚步虚浮地朝门外走去。
颓唐,落寞,孤寂。
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间之际——
孩子‘哇’地一声哭了。
盛矜北闻声顾不上自己正在输液,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可有人比她快一步。
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嗖’一下就过去了。
傅司臣抱起襁褓中的小婴儿,边拍边哄,“宝宝乖,爸爸在这里,不哭不哭。”
“。。。。。。。”盛矜北精致的眉眼染上些许怒气,“傅司臣,孩子不是你的。”
傅司臣轻哄,“不管是不是我的,我都认定了,他就是我儿子,而且,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应该好好养身体,这几天我替你带他。”
盛矜北沉声,“我可以找育婴师,不需要你。”
傅司臣轻轻晃了晃手臂,“育婴师哪有亲爹照顾得好。”
小婴儿似乎真的被他安抚住了,咂巴着小嘴,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他欣喜,“北北,你看,他好喜欢我,他出生我都没怎么抱过他,让我留下来带他几天,等你身体恢复好了,我就走。”
盛矜北气得胸口起伏,后背开始冒虚汗。
她攥紧了拳头,猩红着眼睛看他。
“傅司臣,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你没看出我不愿意吗?我不愿意看见你,不愿意你再次进入我的生活。”
傅司臣身体微微一僵,心脏升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太着急了。”
他眼神黯了黯,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婴儿,孩子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小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指。
似是在无声挽留。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低声说道,“好,我走。”
说完,傅司臣轻轻将孩子放回婴儿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宝宝乖,爸爸。。。先走了。”
盛矜北别过头,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