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潮付了钱，老头给他拿了一床被褥。

见到了饭点，老头道：“不嫌弃就和老头子吃顿午饭？”

“大爷别嫌我占便宜就成。”

“一顿饭还吃不穷我。”

老头道：“中午吃火锅，过来搭把手。”

宋观潮跟他走进厨房，搬了个小桌子，提了一个小泥炉。

桌子支在院子里，把小泥炉放好，上面跺了个铝锅。

老头添上水，等水烧开的功夫，蔬菜肉都准备好了。

“喝酒不？”

“喝！”

老头又拿了瓶散酒，提着两个小酒杯。

温度低了，两人围着小炉子，却是热气腾腾。

老头给他倒上，两人先干了一杯，身子骨顿时暖和起来。

“大爷，还没请教，您贵姓？”

“钟爱民。”

“好名字。”

“好个屁。”老头笑骂一句。

宋观潮嘿嘿道：“钟，谐音中，爱民，这可不是好名字吗？”

老头提着酒杯，嘬了一小口，道：“要说好，也的确好，毕竟是国家给取的名字。”

“国家取的？”宋观潮愣了下。

“嗯。”老头道：“我是孤儿，那会儿赶上抗美援朝，像什么爱民、援朝、抗美、八一之类的名字满天飞。”

宋观潮恍然大悟。

这爷孙俩挺有意思，互相名字都不知道，房子都租下来了。

老头问：“你当过兵？”

“当过。”

“我说呢，一看就是。”

老头又问：“现在在政府里当官？”

宋观潮惊了：“这都能看出来？”

老头笑道：“我不仅知道你在政府里当官，还知道你叫宋观潮。”

宋观潮瞪大眼睛：“老爷子会算命？”

老头道：“你兜里工作证快掉出来了。”

低头一看，工作证露出半截。

宋观潮尴尬的放了回去，还真以为老大爷火眼金睛呢。

“你租我这，是因为旧城改造吧？”

“嚯！”这回宋观潮是真惊讶了：“大爷，这都能看出来？”

“老头子只是老了，又没瞎。”

宋观潮点头：“是为这个来的。”

“但这项目不是我负责。”

“废话，能是你负责么。你这明摆着是跟人唱对台戏的。”

宋观潮不说话了，这大爷真不一般，自己啥话都没说，一张工作证，他就分析出这么多信息。

老头道：“不过啊，你这一趟注定白跑。”

“怎么说？”

“咱们这儿的拆迁价，你知道吧？”

“知道。”

“低不低？”

“低。”

“这就对了。”

“？？？”

宋观潮迷了，这怎么就对了？

老头道：“咱这一片市场行情是一万，拆迁价听说最近都压到五千了。”

“做领导的，能不知道这价格低？”

“知道，但还是这么干，这说明什么？”

宋观潮下意识问：“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有恃无恐。”

“但价格低了，总会闹的。”

“闹不起来的。”

老头难得叹了口气。

宋观潮闷了杯酒，道：“大爷，你愿意拆？”

“不愿意。”

“那你闹不闹？”

“闹啊，干嘛不闹。”

“拆我房子，还不给我钱，肯定要闹的。”

“但我也说了，闹了，也没用。”

“我呢，就是形式主义闹一下，明知没用也要闹，主要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宋观潮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大爷，脑子太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