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裴拓依旧是那温润精致的模样。
他穿着一袭水蓝色的长衫,玉冠束发,风仪俊整。
只不过,此刻他手中拿的既不是笔,也不是书,而是一只锅铲。
他站在灶台前,挥着锅铲炒菜。
也不知为何,他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儒雅,仿佛他不是在炒菜,而是在挥毫泼墨。
“殿下,裴大人。”玉萦进了厨房,笑问,“还有什么菜没洗没切的,奴婢来帮忙吧。”
裴拓抬眼,目光在玉萦身上停留,见她安然无恙,冲她微微颔首。
“玉萦姑娘一路奔波劳碌,应该好好休息,且去暖厅喝杯茶。”
“那我帮忙摆碗。”玉萦正左右环顾着寻找碗筷,见坐在灶膛旁边的赵岐被烟熏得直皱眉,连忙走上前去,将赵岐拉了起来,“殿下,你去摆碗吧,奴婢来生火。”
赵岐刚才一时不慎,眼睛的确被熏得狠了,直流眼泪。
玉萦见他眯着眼睛,知道他被熏着了,赶忙去旁边打了清水来帮他擦眼睛。
“殿下,你没事吧?”玉萦关切得问。
赵岐不想在裴拓和玉萦跟前露怯,可眼睛的确有些睁不开。
“我……我累了,坐在门口歇一下。”
“好。”玉萦扶着他在门口的小凳子上落座,又把身上的手帕打湿了递给他,叫他捂住了眼睛。
因着赵岐不能生火,裴拓对玉萦帮忙一事自然没有异议。
“原想着替你们接风洗尘,倒叫你染尘了。”
玉萦道:“其实生火一点也不累,小时候我最喜欢生火了。”
村里的屋舍简陋,不像侯府有地龙、有暖壶,冬天的时候坐在灶膛旁边最暖和的。
每回娘做饭的时候,都会叫玉萦坐在灶膛一边取暖一边看火。
因见裴拓在炒菜,玉萦便往灶膛里扔了几块柴,令火烧得旺一些。
“这回在京城里可还顺当?没有伤亡吧?”裴拓问。
“没有,很顺利,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殒命,连东宫的那个人都还活着。”
“哦?”裴拓微微露出诧异,“你是说,抓你的那个暗卫还活着?”
玉萦点头。
裴拓眯起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在漓川的时候,裴拓亲眼目睹了赵玄祐眼中浓浓的杀气和恨意,他找到了玉萦,居然没有把杀那暗卫泄愤。
他的克制力,有些超乎裴拓的想象。
“他是太子的人,即便抓了,怕是也审问不出什么吧。”
“没有抓他。”
玉萦的下一句话,令裴拓更加意外。
“没抓?”
“他放了我,所以世子也放了他。”
竟是如此,裴拓略一思忖,哑然失笑。
赵玄祐的城府果真深不可测。
他两度从太子手中把玉萦抢回来,却没伤太子的一兵一卒,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不动声色,太子只是吃了暗亏,也不至于立即跟他撕破脸。
“裴大人,锅里的肉要糊了!”玉萦烧得火很旺,裴拓一时出神,锅里就传出了糊味。
这会儿外头赵岐的眼睛终于不刺痛了,他苦着脸走进来,不耐烦地问:“还有几道菜没做?”
“炒菜都好了,我看看那一道汤了。”
赵岐吸了吸鼻子,也闻到了糊味:“什么东西?好难闻啊?”
玉萦看着他大惊小怪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这位小皇子怕是从来没吃到过炒糊了的菜。
“刚才的醋溜肉片有点糊了,殿下一会儿挑着点吃。”
赵岐仍然不太懂糊了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玉萦含笑的表情,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已出了什么洋相,不再纠结这股味道了。
“炒好了就行,我先端过去。”赵岐主动请缨端菜过去。
玉萦见裴拓不再炒菜,把灶膛里的柴减了一些。
“裴大人,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炖的汤应该也差不多了,劳你且一点葱丝。”
“好。”玉萦麻利地拣了葱去洗,切成丝后端到裴拓跟前。
裴拓已经盛了汤出来,是拿菌子熬的鸡汤,闻着特别香。
他瞥了眼玉萦手中的葱丝,轻轻捻了几根放到汤碗里。
也不知怎么地,那葱丝落到汤里,便如画龙点睛一般,令那碗汤看起来更好看了。
“裴大人真厉害。”
“厉害什么?”裴拓回头看她。
“写得字好看,做的菜也这么好看。”玉萦甚至觉得,他是用葱丝在鸡汤里作画。
听到她提字,裴拓眸光一动:“那本字帖可还用得上?”
“用得上,我天天都临你的帖,可惜才练了半个月就发生后面那些事了。”玉萦说着又懊恼起来。
“不要紧,以你的天资,浪费这点时日不算什么。”
玉萦心中有些感慨。
裴拓的容貌生得极好,从额头、到眉骨、眼睛、鼻梁、嘴唇,再到下巴,无一处不是恰到好处。
每回玉萦站在他跟前,总会生出些自残形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