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杨总兵进来。”
“末将参见大将军。”
一身戎装的杨衍,走进屋内行礼。
“杨兄来了,上前说话。”韩烈在私下场合,一直以兄称呼杨衍,以此来表达二人的亲近之情。
“大将军,是不是发生紧急情况?”杨衍从城外的临时营地赶来,这一路入城他已经发现,军队在集结。
韩烈点点头,指着地图把张名振汇报的军情说了一遍。
“清军十三万大军,由建奴武英郡王阿济格统率,不但攻陷了池州,正在向太平府推进,情况十分危急。”
“我将率领主力各军,追赶敌军,阻止他们杀向南京。”
韩烈的话,让杨衍也是大吃一惊,池州府竟然沦陷了,这个情况确实惊人。
“大将军,我军任务是什么,请您指示。”杨衍郑重的问道。
“你部前后中三营,立即向彭泽发起进攻,务必拿下彭泽,湖口两县。”
“并且要做出佯攻九江的部署,牵制九江之敌,让他们龟缩城中不得动弹。”
“若城中大军倾巢而出,你们可以退守彭泽,据称自守。”
“但有一个前提,彭泽是你们的底线,没有我的命令,哪怕是打的只剩下一兵一卒,也不许撤退。”
“至于军需物资,我会立即安排饶州府守备江云龙,广信府守备李豫,以及衢州总兵王之仁,从浙江为你们转运。”
“末将遵命。”接到命令的杨衍,拱手应道。
“杨兄,此行凶险,务必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在杨衍转身离开之际,韩烈叫住对方,郑重的嘱托道。
“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不负所托。”杨衍重重的点头,深深一拜而去。
“出发!”
随后,韩烈收拾行装,带着参军府的参军人员,以及集合的亲卫营,最后一批踏出了都昌城。
同样在这一天,谢三宾这个汉奸,已经进入了太平府,并进入了太平府知府刘应宾的府邸。
而这个时候,池州府失守的消息,也传到了太平府。
太平府距离南京只有百里距离,附郭当涂,下辖繁昌,芜湖三县。
因为地处南京,又仅靠长江航道,太平府虽然不大,但三座县城却都是人口稠密的上县。
当涂县的户口,多达两万户,人口高达八万六千余口,是名副其实的府城大县。
知府刘应宾是万历四十一年的科举进士。
早年曾任地方县令,后来调入礼部当然主事,郎中等职,崇祯年间曾任南京礼部侍郎等要职。
在崇祯十五年年迈致仕,返回山东沂水老家生活。
因为韩烈在山东担任提督期间,清查土地兼并一事,加上他的老师张四知被韩烈所杀,他在家乡吞并土地,盘剥百姓被举报。
被迫没收土地,逃往南京避难,留守家乡的儿子刘珙,拒捕交纳税赋罚金,被逮捕入狱,不幸死于狱中。
这让老年丧子的刘应宾,悲愤不已。
从此内心对韩烈憎恨不已,认为这一切都是韩烈的过错,才导致他背井离乡,儿子早逝。
在南京避祸期间,得到乡党时任文华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的高弘图举荐,先是在礼部担任了半年郎中,今年年初调任太平府知府。
池州府沦陷,韩烈远征江西,清军十三万大军,号称三十万大军,即将逼近太平府,这个消息让刘应宾寝食难安。
已经六十多岁的他,虽然死了一个儿子,但还有儿女子孙,跟他一起在太平府生活。
太平府只有六千守军,由守备诸葛晋明,副将王东日统领。
而这支人马,也是今年年初才拉起来的新军,甚至没有上过一次战场。
这样的兵马,能守得住太平府吗?
刘应宾心中没底,所以他现在只想逃跑,以保全家人。
至于城池以及城中的数万百姓生死,他丝毫不在意。
“父亲,门外有人送来名刺,说是故人,请求拜见。”
府衙大堂上,以及安排家人收拾行李,准备连夜跑路的刘应宾,听到小儿子刘瑞的回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不见,让他走。”
“父亲,那人说请您看下名刺,他是来为您解惑的。”
刘瑞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名刺递了上去。
刘应宾迟疑的接过名刺,看了眼上面的名字,神情微微一变。
“让他到书房来。”
被刘应宾请到书房的谢三宾,一副从容的表情,作揖拜道。
“元桢兄,别来无恙否?”
“谢象三,你把池州丢了,还敢来见我,难道不怕朝廷治罪?”
刘应宾淡淡看着谢三宾,这两个汉奸贰臣,倒也是缘分不浅,名字都有一个宾字。
历史上这两人投降满清后,先后在太平,安庆,池州一带为官,刘应宾更是以安庆,池州,太平,徽州,宁国五府巡抚一职,大肆镇压皖南地区的抗清队伍。
其中抗清名臣金声,以及大明多位宗室藩王,就是在他的围剿下,死在了徽州府。
别看这个老匹夫,现在一副贪生怕死模样,可剃发易服做了汉奸贰臣后,他却长出了獠牙,成为满清最忠实的走狗。
此刻,进入书房的谢三宾,淡淡的笑道。
“元祯兄,我是来救你的,你怎么能够不领情呢?”
“此话怎讲?”刘应宾字元祯,文人之间相互称呼字,主要是表示尊重与亲近之意。
谢三宾当即侃侃而谈,一番威逼利诱之下,刘应宾也是心慌意乱。
“元祯兄,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大明大势已去,如今大清席卷天下。”
“武英郡王阿济格,率领三十万大军,长驱直入,不日便要兵临城下,韩烈出征江西,已经身陷江西,根本无能为力。”
“孙传庭和刘汉儒被围安庆,苟延喘喘。”
“而山东,河南方面,大清豫亲王多铎,二十万大军已经出征,他们将从归德府入境,徐州,江淮危在旦夕。”
“敢问这个天下,哪里还有容身之所呢?”
“你可知道我江南士林领袖龚鼎孳,金之俊已经在新朝,分别出任了吏部侍郎和兵部侍郎了吗?”
“还有你的同乡孙之獬,现在在武英郡王帐下担任招抚大学士,兼任巡抚湖广。”
“在下不才,因为献城有功,加入新朝之后,必然可以入朝为官。”
“这是孙大人给你的亲笔信,只要你同意归顺新朝,来日新朝朝堂,必有你一席之地。”
“这岂不是胜过明亡之后,沦为丧家之犬强吗?”
“即便刘大人不为自已着想,也该子孙后代想想退路啊。”
在谢三宾的巧舌如簧之下,刘应宾一时也是心动不已。
孙之獬虽然与他交情一般,但二人作为乡党,彼此还是有些交情。
至于龚鼎孳和金之俊,那都是江南士林的后起之秀,东林党的领军人物。
他们都归顺了新朝,他刘应宾还有什么可顾虑呢?
“像三兄,话虽如此,可太平府的城防,并非我说了算,守备诸葛晋明,副将王东日,都是南京京营出身的将官。”
“他们对朝廷很是忠心,我要是下令归降,他们不但不会听从,还有可能把我抓起来送交朝廷。”
虽然心动不已,但刘应宾却依旧心有顾虑。
“此事还不容易吗?”谢三宾不屑的笑道。
“你现在派人邀请他们入府,就说要商议城防之事,等他们入内,安排刀斧手,把他们砍杀便是。”
“我此次入城,带来一队随处,都是军中好手,出其不意,定可一举拿下他们。”
“然后你再出面,前往营地宣布诸葛晋明谋反,让将士们不必惊慌,来日大清兵马抵达,打开城门迎接朝廷军队入城。”
“等到了那个时候,还有谁敢反抗呢?”
刘应宾眼前一亮,不由抚掌笑道:“像三兄此计甚妙,就这么办。”
二人一番密谋之下,开始布置了起来。
不知情况的太平守备诸葛晋明和副将王东日,就这样入了圈套,当天便死在了这两个老匹夫手中。
次日上午,刘芳名率领的一支轻骑,便顺利接管了太平府。
立下大功的谢三宾,等到纳穆泰率领的前锋主力抵达后。
又充当起带路当,领着刘芳名率军直奔宁国府。
时任宁国知府的赵玉森,也是进士出身,历史上此人之子,娶了钱谦益与柳如是的女儿为妻,两家成为了儿女亲家。
这家伙到不是被谢三宾说降的,而是中了谢三宾的奸计。
不知情况之下,下令打开了宁国城门,从而让刘芳名率领的骑兵偷袭得手,一举攻占了宁国城。
短短数日之间,长江南岸的池州府,太平府,宁国府先后失守。
仅有徽州府,因为神武军总兵张名振率军北上时,误打误撞之下,拦截了进攻的清军,从而得以保全。
当这个消息传开之时,近在咫尺的京城之内,文武百官,以及数十万京城百姓,无不是陷入一片恐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