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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少爷也很难。”

温和如水的声音平静的插进来,林程端直地坐在他家少爷身旁,身前两壶酒已经空了,想必喝的也不算少。

“清河不认少爷当少主,”

林洵朝林祈云抬起水润的杏眼,他喝酒不上脸,只越喝瞳色越漆黑,“因为清河对您很愧疚。”

林祈云一愣,“我吗?”

“嗯,”

往日里林程不敢说出口的话,不敢直视的人,在此刻都坦然起来,“清河人想把少主位一直留给您,所以哪怕少爷到了年纪,也没有让他继任……”

“林程。”

身旁的林洵开口道。

“他们觉得对不起少爷,所以把没来得及给到您身上的好,都给了少爷。”

林程仿佛听不明白林洵制止的意思一般,“可众望下就是重担。

少爷跟您一样是年少天才,也跟您一样代表清河……他不能对任何人低头,也不能拒绝任何人把他跟您对比……您几乎是他的执念了。”

所以无论何处都会追随。

所以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反驳。

所以知晓自己出言不逊后,才会恍惚震惊到一字难言,羞愧至极。

林祈云还是头一次听他们说这些,他眼神有些复杂的敛下眸,找了个台阶扫了扫,便随意坐下,捡起了一个干净的酒杯。

林洵喝醉了不喜欢说话,林程倒是跟他截然相反,话匣子一开便合不上,所有心事和情绪都直白又明显的吐露。

比如他作为旁支对林洵天才而产生的自卑和嫉妒,又作为辅助对林洵处境产生的同情和理解。

众人一直断断续续的聊了很久,林祈云听完了很多人的故事,才听到陈颂年开口。

“你们真惨。”

陈大弟子如是道。

王君衡:“你没点故事?”

陈颂年挑眉,“我要有什么故事?我想有故事我师傅和师叔们也不让吧。”

林祈云:“……”

说的是。

这小子不缺天赋,师傅是蓬莱掌门,师叔全身居高位,真论起辈分,他跟明书还算自小相识的同辈,后台都不比林祈云差了。

更别提脑子还缺根筋,活得无忧无虑,极少接触暗地里那些弯绕,自然也谈不上什么被名利裹挟。

倒是让人羡慕。

林祈云半撑着头,默然抿了口酒。

“但我也不是什么烦恼都没有。”

陈颂年继续道,他撇了撇嘴,“比如我好不容易混熟的世家兄弟,现在各个见到慕云眼睛就发光。”

慕云是谁?

林祈云仰头喝酒,一时没反应过来。

“人家发光不是应该的?”

王君衡接上话,“边境阵法那般难,那个慕云去几天,改阵速度跟什么似的,自己不动手都能让别人改好。

现在边境所有人都在夸他天才,曹安最离谱,听说他是剑尊的徒弟,居然想让剑尊给他在玄漱补办收徒大典。”

陈颂年皱起眉头,把脸朝林祈云凑过去,“完蛋,他在边境立了这么大功,不办就有人要戳你,这完全就是在逼你收他为徒啊。”

林祈云头也没回,把话都说不清楚的陈颂年推远了些,“……滚远点,都是酒气。”

陈颂年嗤了一声,继续喝酒,很快军营里的酒壶就都空了,少年们也没几个能站起来的,尽数四仰八叉的摊在地上,说着含糊不清的醉话。

林祈云酒杯里最后一口酒灌进喉口,辛辣的火仿佛一直从口腔烧到肺里,烧的人暖烘烘的,又晕乎乎的。

他放下酒杯,发现整个院子只剩下他一个人还体面的坐在台阶上,其他人都已喝倒,便捧着酒杯,懵然的抱着腿发呆。

今晚北域的夜风似乎也柔和,不同往日凛冽,反而像中陆夏晚凉风般舒适。

林祈云半张脸埋在毛领里,一直呆滞到了熟悉的身影站到他面前。

他抬起头,看见师弟正无奈的看着他,萧宴池眼瞳中盈满了灯火微光,眉目漂亮。

“师兄,”

萧宴池解开自己鲜红色的披风,准备套在林祈云身上,“仙医允许你喝酒了吗?”

林祈云安静的看着他,没说话。

“我不过去看了一趟王闲眠,你就跑到这里来,”

萧宴池牵起他的手,“更深露重,北域的酒又烈,你才好多久,这般胡闹风寒又复发……”

“我想娶你。”

萧宴池霎时一顿,牵着林祈云的手僵硬起来,他意外的看向林祈云,却望进了一双只装着他的潋滟眼眸。

林祈云桃花眼的眼尾被烈酒染得通红,“不拜师,就行天地礼,回清河我们就成亲。”

萧宴池茫然的眨了眨眼,没明白什么叫不拜师,心跳声却逐渐占据他脑海。

他微启薄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林祈云却站起身,踮着脚蜻蜓点水般啄了啄他的嘴角。

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把鲜红的斗篷披肩当盖头般盖在了萧宴池头顶。

萧宴池被他盖得只能微微弯下腰,怔楞的看着林祈云红着脸,眼睛发亮的重复了一遍,“我想娶你。”

“……”

萧宴池看着他,没说话。

喝醉的林祈云也不需要他回答我愿意。

他跳下台阶,跟萧宴池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似乎分不清今夕何夕,极为草率的带着萧宴池朝向明月方向。

两人十指相扣,月光在北域空明夜色中干净澄澈,落在林祈云眉睫上,如仙圣洁,偏偏酒意微红,又似醉玉。

朔月天,苍茫地,一身醉意的少年醺然又认真地开口:“天地在上,弟子乃……林氏清河七代嫡系祈云,心仪师弟宴池,特以朔月为证,求娶其人。”

“便,一拜天地。”

林祈云闭上眼,带着身侧人弯下了腰。

又晕乎的找到清河方向,向千里外家乡行礼,缓缓道:“再……二拜高堂。”

林祈云摇晃地拉着萧宴池起身,松开他的手,退远两步,压不住笑般,弯着眼低下头,“三是,夫妻对拜。”

他扯着萧宴池的“盖头”

,半拉半就地迫着其低头,林祈云迷糊中似乎看到了脚下闪出一抹血红色的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却没来得及感受清楚,便坐在了自己房间的床榻上。

萧宴池在昏暗的光里弯下腰,侧头吻上了他。

是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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