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漱山镇村庄。
林祈云刚睁眼,眼前是浓郁的黑雾。
他意识还没来得及清醒,清越的鸟啼尖啸伴着风声人声钻进了他耳朵里。
是两个人在窃窃私语,声音压的很低,仿佛生怕人听见似的,在风声中飘忽不定。
“那疯子怎么还没被抓走?”
“没办法,”
另一个人声音压的更低,“仙使都走了,想赶他走也没办法……”
“那疯子越来越瘆人了。”
林祈云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原主的记忆在他眼前如同走马灯般放映,青楼赌场鲜血辱骂交错。
虽然没怎么看清,但不妨碍他恶心差点当场吐出来。
什么鬼,他上次穿了个傻子,这次穿成了又疯又瞎的人渣?
林祈云眼前天旋地转得厉害,他觉得自己喉咙干涩难忍,手臂如同灌铅,浑身无力。
艰难试着撑起身,不小心扫落了床榻旁的物什,跟地板碰出声响。
窃窃私语顿时停息,林祈云半眯着眼,还没看清自己到底碰倒了什么玩意,下一秒他的房门被砰的一声拍开,视线里的黑暗褪去,无数红绿衣服的男女朝他围了过来,阵仗极大。
?
他要被抓走处死了?
“咳咳……”
林祈云吞了口唾沫,“我……”
“少爷——”
一个蓝衣服的青年越过红男绿女,扑到他床边,眼圈通红,泪珠断线。
“您可算是醒了!
奴才还以为见不着您了!
!
!”
“我……”
林祈云张了张口,声音沙哑。
小厮打断他:“您落水昏迷这七天七夜,奴才是片刻不离的守在您身旁啊!”
“我要……”
小厮再次打断他:“奴才生怕阎王爷抢人,尽心尽力的陪在您身边,少爷,高烧如此!
您实在是苦啊!
都怪那个丧门星!
!”
他抹了抹眼泪,哭咽起来。
见他哭,旁边有婢女也哭出了声,而后哭声像传染似的,一个接一个,连表情和抹眼泪的动作都一样,不是奔丧,胜似奔丧。
林祈云一开始试图在这片哭丧声里见缝插针说句话,几次未果之后,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人。
在他床头哭的小厮哭的气都喘不上来,猛地吸了口气,恶狠狠道:“少爷,那个狗娘养的把您推下河这事没完!
要不是他跑得快,我一定把他拿去剁了喂狗!
!
少爷,我们现在就跟夫人说!”
他抬起头,用通红的双眼看他家少爷。
少爷正虚弱的靠在床栏上,往常这张脸上神色总是骄矜傲人,锋芒毕露,令人不敢直视。
如今病了,眉眼却柔和起来,皮肤苍白,低眉垂眸间,是几乎心惊的绝色。
小厮一时看呆,等了许久的林祈云见他终于给机会说话了,扫了他一眼道:“你……”
“少爷要吩咐什么?”
“拿杯水。
快点。”
小厮一愣,随即起身猛地打了一下周边奴婢的头:“少爷醒这么久!
狗奴才都不知道倒杯水!
快去!
把少爷渴着了,你简直罪该万死!
!”
奴婢估计是被欺负惯了,被小厮连揍带踹的赶出去也不发一言。
林祈云发烧发得头疼至极,默然看了那奴婢两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就这么躺了几天,在无微不至的嘘寒问暖中,林祈云不仅风寒一天天的好了,顺便也旁敲侧击,结合记忆快速摸清了自己的人设。
千宠万爱的商贾之家跋扈少爷,骄奢淫逸又残忍。
是个单面的坏种角色。
林祈云在扮演跟ooc之间挣扎了两秒,果断决定自由发挥,替这风寒而死的少爷从良。
逢人问礼,遇人说笑。
他从良了几天,愣是没一个人发现。
林祈云觉得很无聊。
于是在雨后寒轻,春意阑珊的早晨,他直接去找了自家长辈。
“洗心革面?”
萧夫人蹙着秀眉,不仅没发觉他的异常,反而握着他的手,神色担忧,“霖儿,我和你爹从未认为你不懂事过,你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
吃喝嫖赌,放火杀人,原来不叫不懂事。
林祈云面上春风和煦的笑差点没挂住,“阿娘,儿子是真心觉得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些年苦,咱家也不好过,阿爹阿娘的苦,萧霖都是知道的。”
妇人看他一眼,正当林祈云以为她发觉异常时,妇人红了眼圈感动地看着他。
林祈云:“……”
萧夫人正要说话,一声怒斥忽然打断了她,紧接着就是一阵骚动。
林祈云抬头看去,他隔得远,看见之前的小厮正在叉腰破口大骂,面孔涨红,像是在赶什么人。
“阿娘,”
林祈云起身:“我去那边看看。”
“小心些,些许是外面的贫民闯进院里头讨吃的了。”
“嗯。”
林祈云拉了拉披着的外袍,捏着折扇,朝后门走去。
他这院据说被远道而来的仙使称为风水宝地,什么都好,样样不缺,鸟语花香景色宜人,就是紧挨着府邸后门,近日又有魔物作乱,时不时就有难民拍门要吃的。
托萧宴池的福,世道艰难,大家活的都不太容易,他那侍疾半天就跑了的小厮下手又重,万一失手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林祈云这才非得去看看不可。
小厮老远就看见了他,想必以前主仆两臭味相投,没少狼狈为奸。
见少爷走来,他非但不停,骂人的气势更足,一连串的脏字都不带重的。
“你也敢来偷看少爷!
我呸!”
小厮朝跪着的人吐了口痰,“你也配!
要不是你跑得快!
早就被敲碎骨头拉去喂狗了!
上次的事情没跟你算账,你现在倒来自投罗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