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声,道:“应该是颂年顽皮,跑出了蓬莱山。”
顾青榆无语片刻,“我去找。”
说着便要御剑而起,却被掌门轻飘飘地伸手拦住,“不必,我让他跑出去的,会有人带他回来……好像还伤了玄漱一只鸟,记得代我向你师尊赔罪。”
“那得数月之后了,”
林祈云道,“您突然借顾青榆继任大典给我安排这么多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接管蓬莱呢。”
“祈云,”
裴铮开口道,“不可无状。”
蓬莱掌门轻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何时有状过。”
“没有,”
乌洵接道,“他还敢当着我家主祭的面炸蛊虫下酒。”
“这事你也怪得到我头上?”
林祈云立刻反驳道,“师尊给我的,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你们蛊虫。”
“那还有好多事呢!
等什么时候给你记个卷轴下来,”
乌洵笑道,“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林祈云欠抽大赏》,待你婚仪,当作贺礼相送!”
“婚仪?”
蓬莱掌门疑问道,“祈云已有心仪之人了?”
“有没有心仪之人还不知道,”
乌洵狡黠的看了眼林祈云,“但掌门,昨日他可是在龙溪过得快活——”
“你敢说!”
林祈云抬脚就要踹他。
乌洵做了个鬼脸,随后就跟林祈云追赶着下了山道,裴铮跟顾青榆对视一眼,也无奈地跟了上去。
几人的身影在葱郁竹林,沙沙风声中远去。
朝阳云白的光透过林叶罅隙落在他们身上,悄然无声的融进少年们无忧无虑的岁月。
他们是全天下最好的少年郎,年少登顶仙界,闲时温酒煮茶,任时愿游历天下,执剑天涯,用风流无双在史书中肆意挥洒下独属于自己的一笔。
多好。
若能永远这般就好。
蓬莱掌门无声看着,想起了前些日子拜访灵霄时,鸿蒙剑尊同他说的话。
“祈云虽行事潇洒,本质上却还是太过重情,对亲近之人极易情理矛盾。”
雪山白玉里,剑尊绕着酒杯,神色间流露出几分罕见的沉重,“我总怕他折在情字上。”
“他会吗?”
蓬莱掌门问道。
“谁知道。”
灵霄道,“我以前希望他重情重天下,现在又怕他重情重天下,渗骨的情意迟早压弯他的脊梁。”
“何解?”
“解……无解。
若来日天下倾覆,祸及苍生,连累亲朋,那小子就会一个人一声不吭扛起整个天下,也无论是不是万劫不复,白骨成灰……也无论是不是会变成另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蓬莱掌门沉默了一瞬,问道:“灵霄,你修为到顶,在天道里窥见了什么?”
“天机,”
灵霄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哪能泄露。”
“灵霄。”
“行了,”
灵霄笑起来,将先前沉重气氛一扫而过,“咱们几百年交情,何时喝酒这般闷人了,你今日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什么?”
“你帮我……把林祈云困在蓬莱,在我飞升之前,不允归山。”
蓬莱掌门低下了头。
再抬头时,她已经从旧忆中收拾好表情,站在了山脚下。
她眼前是一群玩闹过后,并不知命运轮.盘拨转的少年们,其中穿插了一张她不甚熟悉的脸,略微思忖后,她想这该是灵霄不怎么喜欢的小徒弟,那封玄漱信件的归处。
这小子也不知道身上带着什么煞气,连玄漱信鸽都不认他,进了蓬莱地界还想往林祈云那飞,若不是被她中途发现……
“陈小妮?”
林祈云跟萧宴池打过招呼后,一眼就瞧见了躲在萧宴池身后的小胖墩,意外道,“蓬莱新收的弟子是你呀?”
陈颂年听到那个名字就从萧宴池身后跳了出来,“你你你你你你——你不准叫我陈小妮!”
“你你你,”
林祈云笑起来,“你怎么跑到山下去了?”
陈颂年一心虚,顿时失去了底气,瑟缩地看了他师傅一眼,正好对上顾青榆严厉的眼神。
“养颜丸,跑下山,荒废练功,”
顾青榆条条数道,“你是自己去吊在树上,还是我亲自动手?”
“师傅——”
陈颂年撒娇道。
顾青榆不吃这套,提着他衣领就走。
陈颂年连忙朝萧宴池大喊哥哥救我,萧宴池却无动于衷,随着尖叫声越来越大,裴铮跟乌洵看不下去了,只好寻去救人。
一番闹剧过后,林祈云向下走了几阶,原打算向蓬莱掌门介绍萧宴池,一句师弟还未出口,掌门就朝他们朝轻轻点头,消失在了长阶上。
“今日看来都有事忙。”
林祈云不禁失笑道。
萧宴池微微敛眸,“师兄。”
“嗯?”
林祈云还站在高萧宴池一级的阶梯上,听萧宴池喊他,垂眸看去。
他们周遭风过林叶,清竹潇潇,蓬莱山岛的红檐翘角点缀云间,而眼前萧宴池紫衣银饰,如瀑青丝在风中微动,细碎的光层叠落在他眸中,看上去……情意绵长。
“我要启程回玄漱了。”
少年道。
“为何?”
林祈云桃花眼微微睁大,一时也忘了横在两人间的那些尴尬,下意识问道,“玄漱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
萧宴池道,“只是停留蓬莱未免麻烦,不如归山,再月月来见你。”
“……”
也在理。
蓬莱排斥外人,林祈云并没有理由劳烦顾青榆或是掌门给萧宴池刻名,现下萧宴池这么说,他没有什么理由留下他。
思虑须臾,林祈云点头道:“你何时启程?”
“…半个时辰后。”
“这般着急。”
林祈云微蹙起眉,似是不舍。
萧宴池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温柔。
他眸光闪动,忽然道:“师兄,前夜我其实并非混沌不清,迫不得已。”
林祈云一怔,“什,什么?”
少年眼底浮现笑意,两指抚上他下颌,在清风里抬起头,吻上了他。
温热的触感恍惚间将林祈云拉回了温泉夜的氤氲水汽里,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个极为浅尝辄止的吻便在舔舐中结束,清甜而轻柔,像羽毛。
沸腾的血液在清晨微冷的风里迅速烧上耳尖,林祈云震惊的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等,等等等——这又是什么情况?!
他脑袋宕机的看着萧宴池想,他亲我,他没被下药也亲我,他为什么亲我?
“师兄,我心许于你。”
萧宴池牵住他的手,给出了答案。
“我,等会,我脑袋有点乱。”
林祈云一只手捂住额头道。
“我知道,”
萧宴池抬起他的手放到唇边,“你不必着急,是我任性,心血来潮间便想告诉你,不敢奢求当即的回应。”
“你可以慢慢想,师兄。”
萧宴池闭上眼,虔诚祈祷般贴上他的手指骨节,“等你什么时候有答案了,再同我说。
下次相见,或是下下次相见都可以,我会一直,一直等待你。”
温柔的话音如同流水,顺着风声入耳,一直涔涔流入林祈云心底。
他看着萧宴池放下他的手,跟他轻柔的弯下眼角道别。
直到少年身影远走,他还站在原地,缓不过神来。
分明朝阳清澈,熹微渐暖。
林祈云却无端觉得……
好像风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萧其实是直球选手,小林也是。
咱们小妮虽然傻,但话很容易说到点子上,比如他就准确无误的戳中了小萧被丢在玄漱,跟他同病相怜的心(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