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1 / 2)

温禾安陆屿然小说免费在线阅读 画七 42963 字 1个月前

第101章

云封之滨一日比一日热闹,但许多人物只在刚开始时露了个面,之后便没再出现?。

前面开场都?是热身赛,可看可不?看,真正有意思的比赛在十日之后,对一些人来说?,那才是风云会?真正的开端。

这?几天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听说温流光处理完身边人后和王庭关系十分紧张,原本该他们三个一起制定后面排位赛的赛制规则,然而温流光和江无双现在见面能直接左拐出门去生死场斗法,陆屿然根本人都?不?见一个,此事也就作罢了。

还是按往年规矩来,暂时不?做别的安排。

陆屿然的离开,短时间内没人发现?。

六月七日,陆屿然进了帝主传承,进去前给温禾安发了条消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六月九日,温禾安觉得温家圣者是时候要到了。

天黑下来后,凌枝和她一起在书?房中摆弄新剪下来的花和藤蔓。

一段段沁过?了水,捏在手里满手湿濡,凌枝喜欢看,但对动手侍弄提不?起耐心,她皱眉跟温禾安确认:“两道空间术真要这?样用吗?你不?然重新安排安排,给自己留一道。”

她双手在袖中插起,说?:“你别真将自己玩进去了。”

越是大事当头,温禾安越能静得下心,闻言摇摇头,说?:“就这?样用,想不?到能两全其美的办法。”

想在王庭主城将他们看得和眼珠子一样的储备“禁术”

偷出来,难度本就高得超乎想象,能有这?样的机会?,已经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想毫发无损就得偿所愿,没可能。

“我?在想。”

她将最后一根藤蔓绕手弯折,折出弧度,环绕着白净瓷瓶,又擦干净手,直起身看窗外:“他们会?用怎样的理由引我?出去。”

第二天,温禾安得到了回?答。

亥时初,月流倏的进书?房,对温禾安道:“女郎,巫山来人了。”

温禾安和凌枝对视一眼,后者满脸“他们真是无药可救了”

的神情。

她初听觉得好?笑,细想又觉在情理之中,两人默契地往外走,穿过?正厅,来到院门前,凌枝突然抓了下温禾安的手,又慢吞吞地放了,苹果脸上不?难看出纠结,朝她分外直白地确认:“你不?会?死,是吧?”

她要求也不?高,不?死就成?。

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只要还剩口?气,就算在床上躺个三五年,也有恢复过?来的一日。

凌枝接着道:“没法跟陆屿然交代就算了,我?可只有你一个朋友。”

“是的。”

温禾安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她说?:“我?不?会?死的。”

凌枝挑起的眉放下来,嘟囔了句什?么后勉强放心,说?那就按照原计划来,说?完就消失了身影。

门口?果真站着一人。

脸普通,衣着也很普通,没有任何能

铱驊

让人留下印象的地方?,若说?有,便是他衣角袍边和腰封上压着一道凶兽纹路,那是巫山的图腾之一。

温禾安眼神落在那图腾上好?一会?,伸手,抵了抵脸上的面具,态度不?冷不?热:“谁让你来的?这?次又有什?么事?”

送信的人心中一凛,有些没摸准她的意思。

他是天都?的人,披了层巫山的衣服,听圣者的吩咐,又按照王庭给出的地址找上门来。

温禾安之前在天都?很是出名,现?在也依旧出名。

谁都?知道她现?在背靠巫山,和陆屿然之间的关系很是扑朔迷离,有人说?她和帝嗣是旧情复燃,送信人现?在否定这?个说?法了。

因为她的语气,明显就不?是那么回?事。

他定定神,垂眉敛目,一板一眼道:“族内几位长老想请您往城外单独一叙。”

温禾安将他这?句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有些计较,目光微微闪烁,语气冷飕飕:“意思是,现?在陆屿然不?在,我?还得听巫山长老吩咐?你们是不?是太没分寸了。”

“不?敢。”

那人彻底确定温禾安和陆屿然或许有关系,但绝不?是那种关系了。

他牢记自己的命令,怕说?多错多,当即唯一颔首,不?卑不?亢道:“某只是奉长老之命前来传话。”

温禾安抿了下唇。

心中微妙的预感被?证实?了。

这?人能替温家圣者来传话,地位不?低。

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和陆屿然的关系,但他说?的是长老要见自己,没有扯陆屿然出来,自己说?那句“陆屿然不?在”

时一点儿异常反应都?没有。

他知道陆屿然不?在。

另外两家绝不?会?让陆屿然得到传承,圣者如今不?会?出面,那……江无双和温流光,他们好?几天没有出面了。

巫山这?次来的三位长老都?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不?出意外,他们能顶住压力。

温禾安不?再分心。

她最终摁了下眉心,作妥协状:“在哪见。”

那人压抑住声音中的喜意:“城外西?山岭,望月楼。”

温禾安说?:“我?等会?到。”

那人彬彬有礼地插手做礼告辞,并不?担心温禾安不?来,陆屿然进了传承,他身边人现?在是焦头烂额,她要去跟谁求证?得不?到求证,她又没法真对巫山视而不?见。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就算是温禾安,也只能对世家低头妥协。

从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待他出院门,温禾安视线冷下来,她看向月流,轻描淡写道:“才晋入九境没多久,去解决掉他。”

月流即刻追出去。

凌枝出现?,她回?隔壁宅子拿了副纯黑凉丝手套,现?在正往手上戴,眼也不?抬地嗤笑:“怎么想的。

他们难不?成?真以为在巫山,谁都?敢越过?陆屿然,私下跟他身边的人接触?”

一群蠢东西?。

“世家的人多少有些这?样的毛病,见久了就习惯了。”

温禾安不?觉得奇怪,她想起温家圣者那张慈和伪善的脸,心中竟毫无波动,她垂睫,半晌又偏头问凌枝:“准备好?了吗?”

“当然。”

凌枝觉得奇怪,这?话是她对她说?还差不?多吧:“我?有什?么好?准备的,又不?是我?要出手同?时面对几个圣者……反正,你准备好?了就能出发。”

温禾安看向浩渺无垠的夜空,没过?多久,道:“走吧。”

==

前往西?山岭的空间裂隙中,温禾安拿出四方?镜,下意识划开。

她之前没这?个习惯,很多事都?是由身边人直接告知,一天下来也就看个两三回?,和陆屿然在一起后看得多。

现?在没有他的消息。

她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摁着镜面背部?圆滑的弧度,将它收回?来,随着时间流逝,夜色和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心不?免一点点往下沉。

大战前的些微紧张,对她来说?不?是第一次,在杀温白榆,囚穆勒,毁掉温流光第八感时,她就知道会?有和温家圣者对上的一日,在王庭下妖血,谋禁术的事败露后,她也知道自己又有了强敌。

只是没想到都?凑到一起了。

她和圣者之间差的不?是天赋,不?是机缘,是亘长的时间沉淀,但现?在让她觉得尤为紧迫的,同?样是时间。

这?场局,她将所有能算的东西?都?算到了,依旧不?能保证不?出意外。

有小塔扛着,最坏的结果不?至于会?死,她不?可能空怀揣着一腔勇气面对圣者,十二花神像不?是只有好?看一个作用……但她还在等罗青山两个月期限的最终审判,这?种前提下,她不?想自己太被?动。

若是出现?转机,有解决办法,她可以等,慢慢来。

总有一日,她会?站在九州之巅,将昔日恩怨一一料理干净。

若是没有——

夏夜的风带着热气,灌进鼻腔却渐渐散开冷意,温禾安一步踏出空间裂隙,踩在一座山头上,目光沉静:这?世上不?择手段的歹毒蠹虫那样多,就算是死,也绝不?可能是她一个人死。

还没到西?山岭,观月楼呢,温禾安才走了十几步,就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劲领域锁定。

方?圆百里皆是崎岖山道,这?地方?本就偏僻荒凉,王庭提前六七天就得知了消息,悄无声息将人都?清走了,今夜山里唯有野兽。

四周有莫名的光亮起来,温禾安抬眼,发现?是悬浮的水珠,水珠晶莹剔透,龙眼大小,散发着月明珠般皎洁纯白的光,照得百米之内纤毫毕现?。

天都?圣者以水为道,第八感是鼎鼎有名的“水链”

数十米外,天都?圣者不?知何时出现?了。

她精神矍铄,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用根不?起眼的木簪子固定着,脸上皱褶因为严肃的表情而往下坠着,掌中握着一根龙头拐杖,拐杖头上镶着颗绿翡,一身上位者的威严气派。

但到底年龄大了,背无法避免佝偻起来。

她看着温禾安,浑浊的眼珠转动着,让人觉得被?利箭抵着咽喉般不?适,很久没有开过?腔似的,声音缓慢沙哑:“我?还记得,上一次见面是去岁,你修为被?封,双手被?缚,跪在血泊中认错,殿中那么多人,你谁也不?看,就只看我?。”

“我?让你去归墟反省,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和当时很不?一样。”

温禾安绷直身体,手腕蓄力,玄音塔缩得很小,在她荡动的袖袍里转动着,随时能祭出御敌。

听到这?两句话,她知道,圣者对所有圣者之下的存在是混不?在乎的,就算知道她身上有圣者之器,也有绝对的信心能在一刻钟内将她击杀,因此显得从容不?迫,有十足的高人风范,在出手前还体面的谈谈曾经,对她的抉择表示嘲讽与惋惜。

或许是想看到她痛哭流涕地忏悔,折尽尊严和脊梁向家族求饶。

温禾安指甲逼近掌心血肉里,分毫不?退地直视那双眼睛,唇边弧度一提,像是也跟着在讥笑,讥笑自己曾经的天真愚蠢:“是啊,我?早知道那是些什?么人,那样拙劣的陷害,人人都?要处死我?,只有你还保了我?一条命。”

拖延时间,她还能不?乐意么。

“我?那时没想到,原来整件事情都?是你授意的,谈何来的救与不?救?”

“听听。”

温家圣者呵呵笑了两声,听不?出一丝愉悦之意,双目退去腐朽之意,变得如雷霆般犀利:“我?带你这?么久,数度在觉得你聪明与不?聪明之间摇摆,直到这?半年,你才真正让我?刮目相看。”

“我?确实?要承认,半年前将你保下,是我?的错,我?小看你了。”

她开始往前走,每走一步就说?一句话,拐杖上挂着翡翠小葫芦跟着晃动起来,拇指大的东西?里好?像还装着酒液,随着动作晃荡起来,那声音越来越大,积成?瀚海江流,排山倒海地朝温禾安涌去。

温禾安浑身筋骨都?受到无形挤压,耳边有浩大的声响“嗡”

的一荡,宛若魔音贯耳,要撕碎人的全部?神智。

不?得不?说?。

这?是她迄今为止感受到最强的一股威压。

圣者与九境,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再惊才绝艳的人,也不?存在越境挑战的可能。

温禾安双肩被?那股万钧之力压下一点,又撑起来,她面色不?变,飞速往城中掠去,温家圣者不?以为意,像是在漫不?经心看蝼蚁偷生。

她既然排除万难亲自来了,今日就没有让人在眼皮底下走脱的打算,只见她蹒跚踱步,步子迈得不?大,跨过?的距离却极远,咫尺间已经和温禾安面对面。

“你从前和我?说?,圣者从不?后悔。”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温禾安脸色居然还端得平静,她抬手用呼啸的灵力压制圣者的威压,但没有起到太大作

依譁

用,索性用手指夹起一片风刃,绕着面前剜一圈,隔开一层薄膜似的阻碍,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后悔什?么。”

她仍在退,嘴上却不?饶人,竟是难得的伶牙俐齿,要较个口?头高低:“后悔天生双感被?我?破坏,还是掌握了天都?大部?分不?可见人内幕的穆勒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但我?猜,最让你没有办法接受的,大概是当初被?你随意两句哄回?来的小孩,那会?还没有你腿高,现?在却能与你面对面交手了。”

她将面具猛的叩紧,耳边是超声,风声,还有自己心脏不?同?往日的急促鼓动——是被?圣者的攻伐之力逼出来的。

她咬重字音,一字一句道:“你不?敢再做壁上观,因为怕我?彻底成?长起来,难不?成?,你眼中难成?大器,只配养来用作成?全温流光天生双感的我?,终于让你感觉不?安,被?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祖母。”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空气中的一抹烟。

圣者本就严肃的面容再看不?见一丝和颜悦色,而这?时,温禾安也已经到了云封之滨的主城边缘。

老者随意估了番时间,对这?几句挑衅自己威严的话难以容忍,已经很久没人敢忤逆她了,她对小辈的耐心有限,连温流光也不?敢放肆。

此时一手依旧拄着拐杖,一手却拢紧五指,苍老干枯的手如竹枝,张开时如同?兜住了整片空间,原本悬浮于两人周身用作照亮功效的水珠融合起来,形成?一只巨大的水蓝色掌印,长宽各百丈,压下来时如同?让人永不?翻身的五指山,要将神魂都?抹灭。

“你比从前会?说?许多。”

圣者孤高临下望着她,像在看待个已死之人,眼神无半分悲悯:“论天赋,你不?比温流光差许多,我?惜才,也在你身上倾注了心血,你却像个怎么也养不?熟的狼崽子。

既然养不?熟,那由家族培养而出的利齿与尖爪,都?该由家族剔除,理所应当。”

“家族永不?许背叛,我?已在你母亲身上上过?一回?当。”

她冷漠地阐述:“那还是我?自己的亲生血肉。”

她话音落下时,那道掌印也轰然降下。

人在遇到极端危险的情况时,身体会?有本能反应,这?无法遏制,温禾安从小到大,参与过?的战斗没有千场也有百场,没有哪一次有如此直观清晰的反应。

她眼睛变得干涩,头皮刺痛,浑身毛孔都?仿佛全部?张开,战斗之意却一点点攀升起来。

境界在这?,她没法完全靠自己抵挡圣者的攻击。

她祭出了小塔。

猩红色的塔身迎风一涨再涨,也涨得百丈大小,七层塔身光芒各不?一样,然而交错在一起,有种别样的令人错不?开眼的色泽,它挡下圣者一半的攻击。

是的。

温禾安没打算让小塔全抗,她不?可能永远躲在玄音塔下,事实?上,如果不?是和圣者之间实?在有着难以逾越的岁月沉积,力量悬殊,她根本不?想依靠任何外物,这?让她生出种无法脚踏实?地的不?安心感。

越是处境凶险,越是时间紧迫,她越要磨砺自己。

在保证能活着的前提下。

灵力在她掌心汇聚成?一道红菱,丝滑冰凉,掠起时涌现?冲天火光,她通过?阴官家独有的符给凌枝传递消息,让她这?时候别动,再等等。

而后自己冲上去与卸了力的掌印缠斗到一起。

红菱被?掌中水浪压住,浇灭了火焰,发出烧红的炭不?断被?冰水浇灭的“滋滋”

声,勉力支撑。

温禾安身形灵活,步法完全施展出来时形如鬼魅,她步法修到了极致,单论此道,整个九州也没几个人能与她比肩,这?是她的优势,可以借此周旋。

但就算如此,在第一场比拼中她就已经受伤,肩,背和小腿,被?掌印擦过?的地方?伤筋动骨。

血腥气弥漫开。

掌印最终消散,她旋即抖开涟漪结界,铺在云封之滨外城与远郊交界之地。

这?里巷子多,破旧,住着许多好?容易凭各种关系挤进来安身的流民和小商小贩,深夜,一点战斗余波都?能叫他们尸骨无存。

做完这?些,温禾安捏着手腕,一身闷响后接上了块骨头,看了看小塔,朝老者道:“据我?所知,你能停留的时间并不?久。”

此情此景,叫温家圣者眼中流露出厌恶与浓烈的抨击,她缓缓提起手中拐杖,嘴巴开合:“你的怜悯和热心肠永远放在这?等不?该放的地方?,天都?锦衣玉食养你百年,你毫不?感恩,人间老妇养你不?过?七年,叫你瘦得跟缺了半条命的猫崽子一样,你却念念不?忘至今。”

“我?有时觉得,你是叫我?最为挫败的学生。”

她下了定论:“愚钝,固执,自身难保还要自寻麻烦。

空有一点悟性,真本事还没长出多少呢,就妄想挑衅全九州的规则。”

这?样的人,怎能手握天都?重权,待她成?为圣者,第一个遭殃的,怕就是天都?。

她试过?很多次,但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变,她扭转不?了温禾安的本性。

圣者不?想再过?多纠缠了,和将死之人逞口?舌只能毫无意义,目前最重要的是逮住温禾安,杀了她。

有一点温禾安确实?说?对了。

——她的成?长速度太过?可怕,作为敌人,就算是前辈,也没法不?生出警惕心。

她尤记得自己和温禾安这?般大时,也是九境,和族中圣者对战,圣者并未显露杀心,且同?样有圣器作保,然一招之下,她却已然如断了翅的鸟儿从空中跌飞,吐血不?止,丧失神智。

只有真正到了圣者境,才能明白那种悬殊。

但温禾安现?在好?好?站着,只是受点皮肉伤,看似流了血,可情况不?知比她那时好?了多少,这?足以证明些什?么。

后生可畏,而她已经老了,或许再过?百年,也会?面临和王庭两位老圣者一样的局面,她不?能给家族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思及此,圣者拐杖终于落地,与此同?时,天空中骤然亮了一瞬,像平白无故扯了道巨大的闪电,苍老的声音响起来:“——水链。”

很显然,她厌烦了跟小辈玩你追我?躲的游戏,想永绝后患,解决此事。

圣者的第八感。

举世罕见。

温禾安瞳仁像猫一样的紧缩起来,她凝望着天穹上横空刺出的水蓝色锁链,它完全由水凝聚而成?。

水一贯清澈,柔和,很难想象它有朝一日会?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攻击力。

同?是链条,它不?如温流光的杀戮之链那样凶戾,但更为危险。

毫无保留的杀招,寻常的圣者之器会?直接报废。

如果玄音塔只吃了两道圣者之器,这?一击下来,估计会?从头碎裂到尾,不?知要修养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好?在这?段时间玄音塔吞吃的好?东西?不?胜其数,就算是这?种攻击,也可以应对。

温禾安却将小塔收回?袖子里,她冷冷望着对面的人,嘴唇翕张:“动手吧。”

她先提时间,本就是为了激出这?一道攻击,自然没打算自己应对。

让人惊骇的情景出现?在眼前。

一片羽翅状的黑云飘到眼前,在原地洞开了一扇门,那其实?更像一张长得极大,却没有舌与齿的嘴,囫囵吞枣地将要嚼下世间一切。

天都?圣者见多识广,脸拉得长而直,波澜不?惊,宛若看跳梁小丑自取其辱,她已是这?世间最顶级的存在,这?道攻势除非对面也是圣者出了第八感抵挡

殪崋

,否则谁来也没用。

她来擒拿温禾安,势在必得,怎会?想不?到这?些。

空间术,她听温流光说?过?。

但她从未想过?,阴官家家主的空间术能转移圣者的最强一击——第八感都?出了,这?确实?是最强一击,就算是圣者,第八感也不?是想用就随时能用的,攻击性越强的招式,间隔的时间也长。

至少一个月内,她不?能再用第八感。

然而就是这?样可以给敌人致命一击的招式,愣是在圣者先凝重后愣怔的视线中被?黑云形成?的拱门吞噬,生生转移进了主城。

天都?圣者第一次觉得事情脱离了掌控,将眼睛压得只剩一条缝,她看向温禾安,声音不?再平静,只剩凛然杀意:“早就算好?了的?”

“永远不?要等着人来决定自己的生死。

这?是你教给我?最深刻的一课。”

温禾安扯了下唇,纵身一跃,如打着旋从树上飘落的花瓣,又如纵身跃入水里的鱼,向王庭主殿的方?向飞速赶去。

这?戏两个人唱不?起来,得三人登场才有看头,一把火烧得旺起来,局面才会?越加混乱,王庭才会?方?寸大失,铤而走险露出更多马脚。

同?时,她要充当锚点,告诉凌枝空间术施展的最佳时机。

圣者面容冷怒,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这?样激起火气,她速度更快,根本不?需要借助步法,连绵的山,塔楼,深巷,夏日的栀子和熟果都?成?了虚晃的影子。

两人在追赶中激烈交手,玄音塔塔身上一惯充当哑巴的古老铃铛狂震,圣者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第八感在空间术中完全成?型,在飞速移动,最终降临在王庭主殿之上。

圣者脸色完全变了,她没料到温禾安会?有这?样的胆子,她觉得自己凭借这?一道塔能应对几位圣者的怒火?她想做什?么,挑起王庭与天都?之间的战争?她是自己这?么想的,还是巫山的授意?

想归想,圣者对她下手并没有留情,想在出事之前将温禾安解决掉。

袖袍鼓动间,已经又走了三招,温禾安默不?作声咽下嘴里一口?血腥气,沉着视线望向王庭主殿。

风云会?期间,时时都?有矛盾,恨不?能家家都?有争执,城卫队和巡逻小组十二时辰不?间断轮守,在感受主殿附近出现?止不?住的打斗波动时可谓倾巢而出。

还有许多来参加风云会?的世家,他们中也有高人,当即从睡梦中惊醒。

按理说?,在云封之滨是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好?几位圣者坐镇呢。

这?得有多不?怕死才敢深更半夜如此放肆?

而等他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推开窗,或走出院门往天上看时,却一时屏住了呼吸,有些没见过?什?么风浪,盼着在风云会?上展露头角的年轻人直接长大嘴,像被?捏着嗓子似的“啊”

的一声,干瘪瘪的表示震惊和怀疑。

半空中,空间术的轮廓已经消失不?见。

主殿之上,天穹被?无数颗雨珠照亮,照得殿宇红墙黛瓦皆失颜色,唯剩惨白。

某个瞬间,雨珠落下,成?千万根水链,这?些链条环环相扣,生生不?息,组成?一根巨大的水蓝色链条,贯穿下来时,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听不?到别的声音,唯余铮然。

这?等灭世般的情形下,各站一边的温禾安和温家圣者反而没被?第一时间发现?。

“这?是——水链?”

陆续有人认出了这?道神通,旋即开始抽气,脑子里的想法一时多得停不?下来。

巫山最近有动作他们听到了点风声,但没想到天都?和王庭已经到这?份上了。

这?是要彻底乱了吗。

那他们还待在这?做什?么?岂不?是参加个风云会?岂不?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想明白这?层,有些脑子转得快的已经准备辞行了,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真要圣者轰杀了,他们找谁出头说?理去。

他们完全没往别的方?向想,现?在就是直接告诉他们,水链是被?空间术裹挟着出现?的,他们也不?会?相信。

若非亲眼所见,圣者都?不?信的东西?,他们如何会?信。

温禾安隐匿在暗处阴影中,手掌颤动,吞咽下几颗恢复灵力的丹药,同?样注视着这?场闹剧。

……不?知王庭现?在作何感想,温家圣者要解释也只会?和王庭的圣者解释,她哪知道王庭要做什?么,被?逼到这?一步,三十二根傀线在今夜之后再也凑不?齐。

王庭不?会?轻易罢手,傀阵师立马就会?出现?。

等空间术施展在他们身上,她就撤回?溺海。

月流和徐远思等人都?已经登船了。

圣者……温禾安将指尖上的鲜血擦去,还能理智地衡量,她和圣者之间的差距,没想象中大。

这?时,王庭之主和诸位长老齐齐出现?。

他们也不?敢直撄其锋,先看几欲将主殿钉穿的水链,再看已经平静下来,上位者气场极浓,一脸“叫你们圣者出来解决”

神色的温家老祖,想想后续计划付诸东流,目眦欲裂,头发丝就差根根竖立起来。

什?么都?想到了。

没想到温家圣者突然对自己家发癫。

“去。”

王庭之主甚至来不?及兴师问罪,他重重闭眼,对身边人低声吩咐:“把傀阵师都?叫来,别分散了,全部?聚在这?。”

能来的世家都?来了,今夜之后,再也到不?了这?么齐了。

水链最终没有将王庭主殿夷为平地,两位老圣者出手了。

只见两道灵光冲天而起,合二为一,化作一只手掌将水链托起,两股分外强大的力量彼此消耗,生生僵持半刻钟,产生的声音急促尖锐,万分刺耳,最终同?时消散。

温禾安第一次见到王庭这?两位圣者。

他们的苍老肉眼可见,衰颓近在咫尺,就像两棵失去了养分的树,枝干还在,枝叶和根系都?慢慢凋敝了。

很久没出手过?了,这?样碰撞一回?,精神都?好?似被?抽走了,其中一个更甚,连着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为首那个叠了叠眼皮,问温家圣者,颇为平和好?脾气:“天都?这?是什?么意思。”

“前辈。”

温家圣者意思意思拱手,说?:“阴官家的当家人有空间术。”

王庭之主胀得面红,他已经后悔轻信了温家圣者信中的内容,让她踏进了王庭辖域,以为她独自一人来,又不?会?在表面上对王庭动手。

温禾安夺琅州在先,算计江无双在后,他们自然乐见其成?。

可听听这?话。

一个九境的空间术,能转移圣者的第八感,闻所未闻。

哄小孩呢?

两位圣者抚着雪白的长须,低低叹一声,也不?知接没接受这?个解释,他们似乎真的活得久了,脾气早被?这?世间磨没了,说?:“如今溺海不?稳,所有圣者都?该守着中心阵线,而非横跨万里,在他人主城之内释放第八感。”

温家圣者念及方?才发生的事,皱着眉受了这?话。

她不?知道妖血的事,更不?会?知道,这?句话会?成?为日后王庭指认天都?的一大佐证,因为表现?得实?在不?以为意。

两位圣者出面时,王庭主殿中便有源源不?断的人涌出来,训练有序地散开,配合巡逻队巡查主城,安抚贵客,做派间尽显大族临危不?乱的气度。

温禾安蛰伏在月色照不?到的阴影中,两边圣者见面,暂时没管她,她手上绑着根徐远思给的傀线,在徐家人出来的第一时间,傀线就会?在指头上缠紧以示提醒。

半晌,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她祭着玄音塔,拥着一团骤亮的红光朝天都?圣者后背拍去,手指排开三道颜色各异,刻有花朵标识的小镖,分四次十二支,带起尖利的破空声,与此同?时她身形闪挪到傀阵师那侧,对凌枝说?:“就是现?在。”

这?次没有黑云,只是道一闪而过?的黑线。

精准地带走了三四十位匆匆乔装成?巡逻队的徐家人,黑线还想顺带着将温禾安也带离这?要命的地方?,但没成?功。

空间术的存在本就叫人匪夷所思,同?样也有着更为严苛的使用准则。

目的达成?,温禾安转

忆樺

身就走,朝着溺海的方?向去。

她以为自己最多只会?面临圣者恼羞成?怒的反击,只是她速度够快,可以脱身。

但她小看了现?在王庭的混乱局面,也小看了天都?圣者的野心。

活生生的徐家人就在眼前消失,王庭之主心脏猛的跳动数十下,眼前一黑,手心中全是汗,冷汗,自打他当权,从没如此失态过?。

现?在跟前有张桌子,他早就一把掀翻了。

傀阵师关系到两道禁术!

他们让徐家人下了三十二道傀线,选了三十二个有本命灵器的天骄,直待这?些人都?聚在一起,傀线成?阵,族中人暗中出手,生夺这?些人的本命灵器,用这?些沾血的灵器促成?禁术八感中的“融合”

一术。

同?时,他们早就选定好?了八感中的圣者之器,毋庸置疑,这?世间最为厉害的圣者之器非徐家“金银粟”

莫属,此阵已经被?圣者夺下,可阵心要用徐家人的血滋养,更能激发出效果。

原本,万事俱备。

现?在是鸡飞蛋打。

最为致命的是。

两位老祖油尽灯枯,平素用堆成?山的珍稀灵物养着,还是眼看着虚弱下来,时间一日少似一日,今晚却被?迫出手与温家圣者硬碰硬来了一场,他们怎么经受得住!

这?一下可好?,还能撑多久——

王庭之主脑海中念头还停留在这?一句上,就见到了更为疯狂致命的一幕:温家圣者再次出手了,用了十分高明且具迷惑性的障眼法,招式看着是对温禾安追去的,一转头,就到了两位圣者跟前!

天都?圣者当然不?急着追温禾安,在水链将王庭这?两位老怪物逼出来后,她的注意力就不?在温禾安身上了。

三家井水不?犯河水,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两人,现?在一见,别的都?可能是假的,但是萎靡的气息总是真的。

空间术是现?有的借口?,证明她对圣者出手是无意的,毕竟方?才也都?见到了,那群人平白无故消失。

王庭这?两人一死,三方?局势立马发生变化。

能有机会?加快这?个进程,天都?圣者自然不?会?犹豫,实?际上,出手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王庭两位圣者再也绷不?住宽和颜色,他们确实?大不?如从前,可两人加起来难道还能在明面上落于下风?他们出手将攻势搅散,拍碎,其中一个手掌不?自然抖动两下,好?在下一刻,另一股浩大的力量从半空降落,径直挡下余波,那是个长相板正的中年男子,眉一皱,煞气扑面而来。

对天都?圣者很不?客气,直呼其名:“温绛,你是要现?在和我?等开战吗?”

说?完,没给天都?圣者回?答的机会?,依法炮制地接连甩下三道攻击:“既如此,便先留下来吧。”

“绝无此意。”

天都?圣者目光一敛,视线穿透虚空,遥遥锁定温禾安的背影,她对王庭三位圣者提出暂时止战的要求:“我?来王庭,只为清理门户,今日罪魁祸首是谁,三位心中自有定断,不?必我?多费口?舌阐明。”

“此女必成?祸患。”

话音甫落,她率先摁下一指。

王庭三位圣者今夜可谓压着满肚子的火,一切都?滑向了最坏的一面,他们也不?是傻子,天都?圣者不?是好?东西?,但不?是主因,空间术不?空间术也暂且放在一边。

今夜不?死一个人,不?见血,撇开面子里子不?谈,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杀!”

王庭两位圣者都?出了手,另一位精神实?在不?济,险些要当场呕血,消失在大家视线中。

而随着这?一声清喝,两道长风吹起,裹挟着无边威压,从背后直追上温禾安,一左一右,像两道长镰刀,要将她拦腰斩下。

温禾安离溺海不?远了,千米不?到的距离,但不?得不?停下来应对圣者的三道追击。

果真是人一多,就会?出意外。

这?就是她事先设想不?到的意外。

玄音塔已经碎了只铃铛,被?温禾安小心捏在手里,等着日后找个时机修复。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将泛着七彩色泽的小塔丢出去面对两道圣者攻击,那是它的极限。

还有一道要自己对付。

那一道属于年迈虚弱的王庭圣者,不?是巅峰时的水准,但依旧不?是九境可以应付的。

温禾安给自己套了几层防御灵宝,蹲下身,五指抵在地面上,无数道涓涓细流旋即蜿蜒着从她脚下蔓延出去,像大树伸展出去的无数根枝丫。

那不?是水,是纯粹的灵力,她以灵为道,对灵力的掌控度已经到了极为深入可怕的一步。

但无济于事。

一半圣者之力,和完整的圣者攻伐,是两码事。

溪流从地面飞速往天上伸展,悍不?畏死地缠住了袭来的那阵长风。

灵流很有韧性,生生不?断,源源不?绝,抽取的是温禾安的力量,这?种力量消耗比拼太过?可怕,且双方?实?力悬殊,她能感觉到迎面而来死亡的刀锋和自身力量的枯竭。

时间在此刻才成?了最漫长残忍的东西?。

依靠自身,不?借助外物与圣者之力比拼,这?是第一次。

温禾安有种身体真成?了瓷器的错觉,泥胚子在烈火中烧着,耐不?住高温,这?里裂一道,那里裂一道,说?不?准哪个瞬间就全盘失守,裂成?无数片。

温禾安眼角有血泪淌下,肌肤上也有血珠不?断冒出来,她顾不?上擦拭,咬牙将手伸到灵戒中……还有一道圣者之器,雪钓图。

雪钓图对她来说?意义不?一样,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

就在这?时候,有如实?质的长风后又扫出一股力,压力骤增,温禾安五根手指指甲崩裂,手臂抖动的弧度很大,袖衫已经噙满了血,湿哒哒地贴着肌肤,黏腻,温热,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清明。

她已经很少在对战中感受真正的死亡逼迫,但她急切的渴求力量与成?长,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但现?在够了,该领教的领教了,圣者的实?力她有数了,该是时候撤退了——她不?能受濒死的致命伤。

她抽开雪钓图的系带,才要展开,就紧紧攒着那卷轴,浑身一震。

身体之中,不?知是受到哪股力道冲击,先前那股从传承中汲取的绿色灵力,原本如安静的蚕丝遍布贴附在全身骨骼之中,现?在却齐齐涌出来,投进神识中,血液里。

随着这?股力量的融入,将温禾安死死困住,难进分毫的修为又开始缓慢往上攀升,最终艰难突破一个小小的关卡,停在某个玄妙且不?为人知的境界。

温禾安额头一片细汗,脑海中像是有几方?势力在搅动,另一种疼痛尖锐的漫上来,她暂时管不?了那么多,因为风的余威已经到了眼前,此时催动雪钓图已来不?及。

她只得将雪钓图反手丢回?空间戒中,咬着牙躲闪着选了个长风袭来最薄弱的角度迎上去,红色匹练在她掌中游动,往前推动时磅礴雄浑。

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好?似也是要正面应敌的意思,温禾安不?管,攻势甩出后朝后暴退。

圣者之力被?击溃!

无数关注着这?一幕的人霎时哗然不?止,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那是温禾安自己的力量!

但怎么可能?!

她到圣者了!

温禾安靠近了溺海。

凌枝立马伸手,用匿气一卷,将她带上船,见她活着,重重松了口?气,眉间焦虑不?安退散下来。

远处火光冲天。

温禾安打了多久,凌枝就烦了多久,尤其后面隔空看两个圣者一个比一个不?要脸,现?在还紧追不?舍,顿时腾的站起来,面无表情像条美人鱼一般投入溺海中,留下一段声音:“我?去去就回?。”

在溺海上,没人的本领能超过?凌枝。

圣者根本不?敢进来。

温禾安死死搭着船杆,徐远思和徐家人已经团聚了,但被?凌枝严令禁止只能待在某一个区域,只能不?断地通过?四方?镜表达关心和感激。

其他人大概也同?样得到了警告,甲板上一时只有温禾安一人。

修为……这?是圣者?不?,不?是,只是突破了九境巅峰,靠近了圣者,却没正式突

铱驊

破那段关卡,这?算什?么,半圣?

很快,温禾安感受到那股力量隐回?身体,自己还是九境巅峰,但关键时候能够催动它再次到达那种状态。

她依靠着自身之力将一道圣者攻击磨掉了,虽说?那位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并非全盛时的状态,但依旧不?是九境能抵抗的。

半圣。

未来对敌的大杀器。

这?一次,她好?似走在了所有人前面。

温禾安却高兴不?起来,一时间甚至分不?出心神再想,她只觉得额头两边的骨头疼得像是被?小铁锤一下下敲开了,敲碎了,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她不?会?忘记这?种疼痛,这?是困扰了她一生的恐惧。

手指还在细细抖着,她深吸一口?气,掀开面具一角,精准摸到左脸那块肌肤,没有,没有出现?裂痕,证明情况还算稳定,可头上……那又是什?么。

温禾安不?得不?想到罗青山的那句话。

当身上出现?两道妖化症状,就是妖血即将失控的征兆,无药可医。

温禾安摁着额心一侧疼痛的地方?,照这?个对称度,会?是什?么。

她觉得荒诞,浑身都?痛,分不?清究竟是伤口?痛,头痛,还是五脏六腑的挤压痛,想,难不?成?是什?么妖物耳朵么。

要如何遮呢,

总得遮一段时间,她还有事没安排好?,还有那么多人没杀。

……

凌枝没多久就回?来了,还顺带拎来了个熟人。

熟人是幕一,他如今见到温禾安的心情,已经不?能用肃然起敬来形容了,那可是三位圣者同?时出手,没死不?说?,居然还能站着!

但他这?次来是为正事,急事。

云封之滨现?在所有的巫山势力都?归温禾安管,温禾安没事有事反正都?不?会?用他们,但有任何变动都?得和她说?,这?是规矩。

还有就是,他要找凌枝让行个方?便。

商淮已经跟凌枝发过?消息了,但这?个时间点,这?两位都?没看四方?镜。

真是要命了。

头顶疼痛最剧烈时,温禾安脸色惨白,实?在忍不?住偏头吐出一捧鲜血,她摆了下手,用手巾慢慢擦拭,示意不?用管她,接着说?。

幕一头皮一麻,在凌枝冷酷不?善的视线中开口?吐露前因后果:“公子这?次去萝州城,带了族中三位长老,十余名外执长老和执事,人数不?算很多,但怎么都?够了。

谁知就这?次不?同?寻常,传承开启,需要同?行队伍中的大半人结阵护法,其中包括两位排名最前的长老。”

等于说?他们现?在能出手的人并不?多。

这?事实?在也打了巫山一个猝不?及防。

从来没有谁进传承需要这?种阵容的护法。

当初温禾安等人进去,外面可没一个人守着。

“公子进传承当日,就清理了所有守在传承附近的盯梢探子,云封之滨这?边也没有异常。

可林十鸢突然给出消息,说?有两辆云车从云封之滨出来,半途在江州停了一会?,找珍宝阁补充了海量灵石,云车分别隶属于天都?和王庭,目的地在萝州,最多再有一天半就能抵达。”

“圣者不?能进传承,无法露面,族中二长老与四长老已经赶来,但巫山距离萝州太远,时间上怕赶不?及。

我?的意思是,我?与宿澄等人先从萝州赶过?去,为公子支撑。”

幕一无师自通地拍凌枝马屁:“世上再快的云车也不?及家主的摆渡法门,还请家主帮个忙,我?们愿出高价来请。”

不?管是传承中的人中途出来,还是外面的人攻进去,一旦过?程被?打破,全盘都?将中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世上最大的机缘跑了不?说?。

可能还会?为陆屿然本身带来反噬。

凌枝高高挑起眉:“温流光和江无双?他们是蚂蟥缠在了你和陆屿然身上么,怎么哪哪都?有他们,烦不?烦人呐。”

她想拒绝,让出两位阴官给他们带路,时间上慢一点也没办法。

温禾安这?样子,待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圣者不?是好?招惹的,她准备带她回?渊泽之地养着,还能陪她谈天说?地,妖眼附近那两棵桃树说?不?准有救了。

“时间拉得太长了,你们撑不?住。”

轻轻出声的是温禾安,她看起来实?在难受,伏在船杆上,眼皮被?汗水沁润了,睫毛也是,没有起伏时像一道安静诡异的纤瘦躯体。

头上剧痛现?在才慢慢消减,没有诡异的东西?冒出来。

暂时可以松口?气。

她看向凌枝,道:“去萝州吧。”

凌枝眼皮直跳,她走过?来,凑得很近,睫毛几乎要贴上她的眼睛,确定她没开玩笑才拉开距离:“你才跟圣者打过?,又要去和那两个打?”

“别担心,路上几天可以恢复过?来。”

“圣者不?出面,九州只有我?能同?时牵制住温流光和江无双。”

这?是事实?。

温禾安看了看自己双掌,睫毛向上微掀,尖细的下颚抬起来,声音低低的:“……他需要我?,我?必须到他身边去。”

撑住这?一局。

也唯有她可以。

就像当初,他除夕才从妖骸山脉出来,遇上袭杀,重伤未愈,仍顶着枯红蛊来归墟捞她那样。

哦。

凌枝不?懂,但不?妨碍她得出结论:两个天赋绝伦,但被?情爱冲昏头脑的疯子。

第102章

六月十二?,子夜,归墟海边大雾弥天,两架云车遮天?蔽日,一前一后停在秘境之门前。

有人从云车中下来,一行十余二?十个,人都进去后,云车就?由人驾驶着纵入云中,留下个庞大的轮廓虚影。

秘境正中,深夜该有的平静被突兀打破。

随着最中间那座传承的成熟,整座秘境隐约虚幻起来,力量被肆无忌惮的抽取,像供养着一只?胃口?巨大的饕餮。

可想而知,最中间那座传承中究竟有着多大的好处。

温流光与江无双已经进过传承,但这不妨碍他们有更大的野心,他们离开了秘境,可手下的人还都守着,三?日前突然得到的消息,连风云会都撂下了,直接赶了过来。

赶到一看情势,均心照不宣笑了下。

商淮眼皮跳已经有两天?了,事实上,几天?前,他们才到这的时候,他心中就?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

族中排名?前十的长老,这次来了三?位,实力跟穆勒不相?上下,无一不是经验老道毒辣的九境巅峰,就?算是江无双和温流光带人来,也丝毫不带怕的。

——王庭和天?都不可能将这个机会让给巫山,他们来之前自然做了这方面的打算。

谁能想到这个传承居然还要人结阵护法!

如今三?位长老,三?长老和五长老都在阵中充当阵心,腾不出手,他们这边的阵容霎时弱了大半。

他和七长老大眼瞪小眼,每对视一眼,都要皱一次眉。

陆屿然进传承前,直接清场了秘境内圈,没让一个人走脱,而意识到事情不对的第?一时间,商淮就?将情况跟族内沟通过了。

二?长老和四长老都在赶来,如果情况顺利,消息不走漏的情况下,只?要再多争取三?日时间,到时候就?算那两边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

可巫山一直很倒霉,今年?更倒霉,“怕什么来什么”

这个词,用在什么时候都极为合适。

天?都和王庭偏偏就?知道了!

他们从哪知道的?!

事情一下变得十分棘手。

要知道,巫山和归墟之间,可隔着个王庭,多出近三?日的路程。

就?算他们先出发?,也有一天?多的时间差。

这一天?多,谁来顶住?

谁顶得住啊?

商淮跟温流光和江无双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嘴欠,和这两方势力那是无时无刻不在结梁子,但很惨痛悲壮的事实是,动起真格来,他的手上功夫肯定不如嘴上功夫。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一个也打不过。

打起来,他可能要壮烈牺牲。

于是真见到这两人的时候,商淮沉着胸腔,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和巫山一众人挡在传承和护法

忆樺

阵前,面色沉如水:“来得可真快。”

江无双在路上就?知道了王庭的变故,心情糟糕到极致,两位老祖回到祖地后的状态极差,原本可以撑到明年?年?末,现在看来能不能到今年?年?末都不好说,禁术“融合”

也没了……成功截胡陆屿然让他提起了些精神,露出几天?来唯一一个笑容,语气轻轻:“再快也没巫山快。”

从来都是商淮不动声色怼得人面红耳赤,自己还没被堵得无话可说的时候,形势所?致,说话也没底气,他冷声:“来这么多人也没用,传承不认你们就?是不认,上赶着更得不到什么。”

“那又?如何。”

说话的是温流光,温家圣者出手但没能击杀温禾安,尤其还伴随着温禾安可能摸到了圣者门槛的消息一同传来,让她心中极其烦躁,话语冰冷刺骨:“我?们得不到,陆屿然也未必能得到吧。”

摆明了。

他们来的目的不为别的,没想私吞传承,所?以传承认不认都没什么,他们唯一的目的是破坏传承,将陆屿然逼出来。

这种东西,要么大家都别得到,绝不能落在其中一个人手里。

图什么啊这是。

商淮面色凝重,他掌心合十,倏地一转,抽出一柄墨色软剑,知道这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顶级战力就?那么几个,站在一起,优劣势很明显,温流光锁住了巫山七长老,轻蔑地一瞥商淮和他身边两位长老,朝江无双道:“速战速决,对付这几个差的,你没问题吧?”

江无双要笑不笑地拉出个完美弧度:“当然。”

温流光与七长老很快战至高空中,昔日风云人物与今日少年?至尊相?遇,战局瞬息万变,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但谁都知道,七长老不是对手,他拖不了太久。

至于江无双这边,更没悬念。

两位九境,开了第?八感,也强,但不够看,至于商淮,他连八感都没开。

几人很快交战在一起,开启了第?八感的九境手上都有真本事,那几位长老有配合,甚至有融合秘技,起先跟江无双打得有来有回。

这是因为他们可以动用第?八感,而江无双的第?八感生?机之箭需要汲取周边千百里的植株生?机,这些早已经被传承吸干了,凭借这个,也拖了江无双一段时间。

可第?八感短时间内只?能动用一次。

优势很快不再。

商淮跟江无双的每一次碰撞,一定能感受到身体里哪一片骨头?嘎吱嘎吱作响,那声音让他自己牙酸,回头?一看,执事们与普通长老们的混战也是超乎想象的节节败退——江无双和温流光既然来了,肯定要保证破坏传承后,能在三?位巫山长老和陆屿然的围剿中从容脱身,他们带来的阵容不弱。

简直是,令人绝望的场面。

半空中,温流光在激烈的交手中朝江无双看过来,红唇似烈焰,不耐而冷漠地问:“少浪费时间,你究竟能不能行,不能行换人。”

江无双一掌横推,推得商淮身边一个老者身形暴退,胸膛霎时间血肉模糊,不忍直视,气息即刻萎靡下来,江无双收起笑,面无表情负手而立,风轻云淡道:“看,并非我?不留情面,有人催呢。”

他白衣翩翩,很是潇洒俊逸,一袖撂开三?五人,不紧不慢往后方护法阵上去,手掌伸起,落下,距离法阵几米时倏然顿住,身体旋即倒退几步,手指中有鲜血喷涌而出。

商淮站在他对面,别提多狼狈了,束发?的发?带也散了,压根都不想说话了,一动嘴巴,就?想吐血。

他炸了件九境灵器。

江无双哑哑笑一声,看着顺着指骨往下淌的血,说:“我?原本不打算杀你。”

“你自己求死。”

他话势倏然一收,身形和灵力同时暴起:“那就?怨不得我?。”

接下来半个时辰,商淮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为痛苦的时刻,完全取代了夺取玄音塔时的阴影,很多次,他都觉得自己在死过去和吊着一口?气之间痛不欲生?,没死全靠自己顽强的意志。

开玩笑。

陆屿然还在后面呢。

那特么,可是他从小到大,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

虽然性格臭,没几句好话,但就?和多年?前他所?承诺的那样,陆屿然在身后接受帝主传承,为九州千万人撑着,他也在前面撑着,不死不退半步。

江无双不耐烦等,直接丢出一道圣者之器炸在了护法阵上,商淮瞳孔一震,想也没想,咬牙用最后一点?力道甩出一道圣者之器。

江无双看着已成血人,但一而再,再而三?打乱自己出手计划的人,没想到他还有圣者之器这种东西。

商淮用掉圣者之器后,觉得是真玩大了,他以后别想再回天?悬家的大门,除非陆屿然出来后补一道给他。

然而就?算惨成这样,差距就?是差距,不敌还是不敌。

除了绝对的实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改变这种局面。

护法阵最后也破了,骤然遭逢变故,里面几位长老都横飞出去,三?长老和五长老好点?,但也遭到了不轻的反噬,一时间顾不上法阵,跟两边的人交起手来。

商淮再一次被江无双针对,身体遭到气浪攻击,如炮弹般甩出去,甩到一颗古树上,吐出一大口?污血,感觉这下自己是真要死了。

他视线一直盯着那座宏大的传承,寄希望于帝主,每一次外人以为绝顶的机缘,陆屿然都要吃不少苦头?,“帝嗣”

没想象中那样舒坦高贵,希望帝主能明白这一点?,对自己选中的后人好一点?!

然而他只?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像是琉璃罐子从高处碎裂的咔嚓声,他伸手擦掉眉毛上淌下的血,见到传承上那层淡蓝色结界上裂开了一道痕迹,几位长老见状目眦欲裂,高声喝:“——不要!”

暂时还没人碰结界,虽说护法阵没了,但里面不至于这么快就?受到了影响,此?情此?景,唯有一种可能。

里面的人感知到了外面的情况。

他放弃了传承,要出来解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淮觉出极为深重的苦涩和丧气,喉头?不知是被血哽住了还是怎么,很是酸痛,俯下身连连咳嗽,眼前一阵阵发?晕,求神拜佛肯定出不了奇迹,他捏紧拳,不知怎么,脑子里唯有一个人名?。

“温禾安……”

他想,温禾安会到吗,她才和圣者打完,她真的会来吗。

现在这个局面,可不是谁都有勇气出面的。

她不来,谁都没法说什么。

她若是来了,商淮心想,从今以后,谁再说温禾安一个不好,不管族内族外,他都第?一个站出来骂他们瞎了眼。

温禾安和陆屿然,在他这里,就?是绝配。

在第?二?声碎裂声响起时,他就?不想这些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也就?是在这时候,几道身影极快地横穿虚空,灵猫般出现在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中。

温流光和江无双第?一次同时变了脸色。

一只?手落在商淮的肩头?,轻轻拍了拍,旋即,触感消失,一道温热的气息出现在眼前,伴着淡淡的发?香,商淮心如死灰,勉力睁开眼睛,见到了凌枝熟悉的小圆脸。

她眨了下眼,扫视他一身,问:“你是要被打死了吗?”

“……”

商淮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是临死前美好的幻象,但凌枝的话太真实了,他挣扎着坐起来了些,费力偏头?往凌枝身后的战局看。

打斗渐渐停了下来。

他找到了这突如其来寂静的源头?,眼前一片晃动光晕,迟钝懵怔,还是顺着温流光恨入骨髓的视线找到了全场的焦点?。

温禾安脸上抵着鎏金色面具,那是一个很典型的狐狸笑脸,穿了件条张扬的红裙,身段窈窕,曲线中蛰伏着神秘的危险和力量。

她习惯了这种场面,一旦出现,各种各样的视线总是聚集在自己身上。

她目不斜视,朝着最中间那座传承走去,巫山长老惊疑不定,想要挺身拦她,却见临近传承前,还纠斗在一起的巫山和王庭执事被迫中止,她五指一曲,快到没看清动作,王庭那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鲜血喷溅,横死当场。

巫山的长老抹了把脸上的热血,见三?长老和五长老都没

忆樺

出声,默默站了回去。

江无双心中烧起无边怒火,他已经被这一件接一件不受控制的事刺激得要没有理智了。

活到现在,百年?了,他所?受过的挫折加起来没有今年?一年?来得多。

他胸膛骤烈起伏,眼睛里笑意全然消失,只?余暴雨前的肆虐阴沉:“什么意思。

温禾安,你打定主意与我?王庭为敌?”

不是没有警告的意思。

温禾安还在往前面走,跟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但她声音天?生?温柔,才杀了人也不沾什么戾气,显得干净清透:“哦?王庭不是早就?与我?为敌了?这萝州城里,耐心找找,还能找到王庭对我?的通缉令。”

江无双感受到了压迫感。

是的。

从前温禾安有实力,但脱离了世家,他始终没将她放在和温流光同等的位置,自打知道她从三?位圣者手里全身而退,没残疾,没卧床,还能来这动辄杀人后,在他心中的威胁程度骤然拔高。

王庭现在情况特殊,他不想惹上这温禾安这个麻烦了。

见温禾安接着往前走,而她一人加入,就?让局势发?生?了变化……现在是护法阵被打破,巫山三?长老和五长老吃了反噬,受了内伤,猝不及防下才有这来之不易的大好机会,他们现在正疯狂咽着恢复的丹药,过不了多久,就?有重新结阵的机会。

绝对不可以!

江无双捏了下拳,他深深盯着温禾安的背影,一字一句道:“你现在退出,不再插手三?家之间的任何纷争,我?代表王庭与你和解,从此?之后,王庭任何人不再为难你,往事一笔勾销。

琅州之事也作罢不提。”

真是好大的脸。

江无双何时给人这样的脸面过,说是和解,在某种程度上,实则与示弱没什么两样。

温流光瞬间甩脸,任何抬高温禾安的人在她眼中都是敌人,更遑论原本就?是敌人,她同样察觉到情势失控,当即目露讥嘲,嗤笑:“这种时机都捉不住,没用的废物。”

江无双太阳穴上有青筋在隐忍跳动。

凌枝有些讶异,她在商淮身边幽幽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王庭跟人服软呢。”

商淮嘶了声,后知后觉感觉自己现在大概很不成样子,抬起袖子擦了擦,又?想遮一遮,凌枝皱眉看着他莫名?的举动,说:“别遮了,两边都青了。”

颜值下降了不止三?个度。

谁打人还打眼睛啊。

她声音逐渐不悦起来,问:“谁跟你打的。”

商淮觉得有些丢人了。

凌枝开始皱眉,又?问了声:“谁打的。”

“……江无双。”

“哦。”

凌枝活动了下手指,说:“等会看着他怎么被揍的。”

温禾安出现到现在其实不过须臾间,但时间像是过了许久,她走到传承跟前时,它已经裂开了第?三?道缝隙,原本平滑的表面泛起水纹一样的涟漪。

她没有回答江无双的话,而是丢出一道结界,屏蔽了外界声音,但为了让巫山人安心,还是让他们看了结界中的画面。

“来得好像有些迟,但赶上了。”

她手掌轻轻贴在涟漪上,里面有两种力量,帝主的力量抗拒她的靠近,但另一股力量无条件接纳她,与她无比贴合,石榴红裙边垂在脚踝边,轻抚夏夜草丛,她轻声道:“没事,云封之滨的事已经结束了。”

“我?到了,巫山和传承也不会有事。”

温禾安慢慢将鬓边碎发?拨回耳边,侧首:“接下来……在传承结束之前,没有一个人能闯进来。”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又?像是听到了她的话,传承停止颤动,裂缝没有再接着扩大。

温禾安浅浅笑了下,随后跨出结界,气势蓦然一变,她先是朝三?长老和五长老点?头?示意,道:“几位长老接着护法即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巫山的人没见过这等峰回路转,个个悄悄翘起胡子,点?头?回礼,什么也没说,结阵的结阵,准备反攻的也开始做准备。

温禾安看向江无双,可怕的威压霎时铺展百里,肆无忌惮囊括整片战局,风吹起她的裙角,鲜血般张狂残忍的色泽,她吐字清晰:“我?拒绝。”

她发?出邀请:“来吧。”

她接手了战局。

第103章

传承内,长空廖寂,焦土千里,天幕被精准地划分为了两半,一半皓月皎洁,如流银倾泻,一半烈日暴烈,如炽火焚烧,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拧成有若实质的灵力绳索,严密系在站在阴阳交界之处的人影身上。

再温和的力量,积涌成?江洋,也不好承受,更遑论两股力量相生相克,并?不温和稳定。

陆屿然进来已经几天了,别人进传承或许是?机缘,是?格外的恩赐,但对?他而言,只会是?一个又一个必须闯过去的关卡。

不能退缩,不能?倒下。

帝主像在用为数不多存于世间的力量去雕琢一件足以为九州抵挡绝大多数风险的强大兵器,他已经足够优秀强大,这种力量却想让他更加无坚不摧。

每次出手,不是?要增强什?么,就是?要改善什?么。

果真,又?是?一次残酷的淬炼。

过程十分?痛苦,但陆屿然从来?是?个可以忍受痛苦的性格——他的第八感“镇噩”

堪称九州史上攻击性最强的八感,那不是?用来?对?付人的,按理说也不是?人的躯体能?承受住的,但陆屿然最终还是?做到了。

现在传承的力量仍旧在增强他的第八感。

说增强不太贴切。

陆屿然原有的第八感一旦施展,千里内所?有生灵荡然无存,因为力量太盛,同时会耗支他自?身,而这次传承意在改善这一点,能?让他根据妖气范围与多少决定第八感的施展范围和强弱。

在对?付妖气,镇压妖骸山脉这件事上,陆屿然没有选择,唯有接受。

他的身后?就是?九州,是?巫山数以万计的族人,他的父母亲人,好友。

现在还多了个尤为特殊的的人……

陆屿然能?察觉到商淮的命牌光芒已经黯淡了大半,如风中?火烛,昭示着外面情况到了何其糟糕的地步。

他眼皮沉得很,对?疼痛已经麻木,但身体仍有本能?反应,汗水滑过眉,在他抬眼时滴到眼睛里,涩疼,浑身脉络撕扯纠缠,剧烈跳动,第八感完全混乱,像一片被推翻重建的废墟。

艰难站起来?,天地间似乎随着他的动作响起锁链碰撞的清音,他疲惫至极,哑声说:“出去解决一下。”

“——等下回来?。”

这次第八感的扩张,他不愿放弃,“镇噩”

的攻击力如果可以控制,范围缩小,精准到个人,对?战时的优势暂且不提……温禾安的妖化?,又?多了一种遏制方?式。

方?法越多,他越心安。

但压在他身体上的锁链霎时沉下来?。

这是?不赞成?。

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这是?其一。

其二是?,断掉的传承想要再续,那前面几?天受的苦就白费了,他就算再回来?,也不一定撑得住。

陆屿然不再多说什?么,他愿意忍受,但从不是?任由摆布的傀儡,确认说不通之后?,双腕一动,手指舒展,手背上倏的迸出根根青筋,他抬眼望向结界外,吐字:“现在不出去,要等外面人全死了被人逼出去吗?”

话音落下,惊人的力量开始冲撞结界。

传承之力不会过分?阻止他,怕他伤上加伤,很快结界由里至外碎裂,只剩最后?一层时,熟悉的灵力涌进来?一丝,因为太熟悉,就一点也被陆屿然捉到了。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半晌,陆屿然的灵力往回拢,束回掌心,他垂眼,缓缓扯了下嘴角,回到原来?的位置,双臂一伸,朝半空中?轻声说:“来?。”

两股力量蜂拥而上,将他淹没。

===

结界外,四周阒静,灵力涌动间肃杀,压抑。

时到今日,经历太多变故,只要遇上温禾安,板上钉钉的事都能?翻个面来?,比见了鬼还邪门,温流光心性被狠狠磋磨过,现在环着胸是?真的只想冷笑:江无双这没用的废物,以为他多厉害,是?,嘲笑别人挺有一套

依誮

,当缩头乌龟认怂也挺厉害。

自?以为是?,还没人领情。

但她没再说什?么,被锁在温禾安的气机里,让她心火燎烧,杀气腾腾,言简意赅地和江无双对?了个眼色,说:“一起上,杀了她。

尽快,能?不能?行?”

对?她来?说,杀了温禾安和破坏陆屿然的传承同样重要,她不能?再忍受一次被温禾安耍得团团转的事情发生了,成?为九州的笑柄不说,她已经怀疑自?己生出心魔了。

江无双隐晦地扫视了圈战局。

先前缠住他的巫山一众已经没什?么战斗力,商淮还剩一口?气都算他顽强,唯有个七长老还在,但不是?温流光对?手。

方?才的僵持是?谁也不肯先亮底牌,他们并?非多牢固的合作伙伴,防着巫山的同时也要防着彼此。

“行。”

江无双语气阴恻恻,被下了这么大的脸,他维持不住笑容:“拿真本事出来?,别藏着掖着了。”

几?人转瞬间战到半空中?。

温流光和温禾安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但在江无双这里不是?这么个情况。

他和温禾安碰了几?招,对?面不弱分?毫的战斗技巧和力道?让他紧绷着警惕起来?,身体本能?告诉他,这是?强敌。

跟商淮等人打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是?你第一次在明?面上出现,站队巫山。”

江无双一双眼睛紧盯着温禾安,他不得不拔剑,惊人的剑光与洪流般的灵气对?撞,两人擦身而过时,他嘴唇张合,声音不高,但饱含了情绪,极为不解:“你曾经是?天都的少主,为天都做了多少事,我难以想象,巫山怎么能?和你达成?合作的。”

“他们相信你?”

在场诸位都是?什?么耳朵,听了这话,几?位正在紧急恢复,往嘴里塞丹药的长老眼皮纷纷跳起来?:他们可没和温禾安做交易,这位根本不是?来?护巫山的,但她能?来?,他们没什?么好说了。

一边的商淮咳了声,他眼皮太重了,但不敢阖上。

不看他们打完,或巫山援军赶来?,他总觉得还会横生波折。

巫山倒霉是?出了名?的。

凌枝听着很是?惊奇:“我之前觉得温流光脑子不好,没想到江无双看起来?没好多少,他这是?在挑拨离间?还是?想撬墙角?”

劫后?余生,商淮对?一切都看淡了,他有气无力骂了句蠢货,说:“他马上就知道?这墙撬得撬不动了。”

知道?内情的人觉得毋庸置疑,这肯定是?要将关系公之于众了。

凌枝托着腮,等着看江无双和温流光惊掉大牙的表情。

温禾安敛下眼睫,以极其精妙的角度避开凌空的剑光,声音微寒:“王庭现在好奇的事越来?越多了。”

因为江无双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出错了。

他追杀温禾安的时候,想的不多,双方?绝不可能?建立信任,她不会为他所?用,一个真正实力极强,野心极强,堪当家主的人,是?不会真心实意为别人做事的,但巫山做到了。

她不可控的缺点,尽数成?了优点。

而王庭现在,以及未来?一段时间,是?最需要人的时候。

江无双笑了下:“我这人对?想不通的事,总是?格外好奇,想方?设法也要知道?答案。”

他的视线阴湿,褪去笑容时,像条攀附在肌肤上的蛇,与剑修给人的感觉相去甚远。

温禾安找到机会,强压上去,指间灵鞭甩过他握剑的手掌,鲜血滚落下来?,错身时,她看似出于好心给了他回答。

“我只负责保证陆屿然的安全,巫山其余任何事不归我管,与我无关。”

和巫山捆绑在一起,对?温禾安和巫山来?说都不是?好事,彼此都嫌累赘,她并?不揽这个活。

“所?以。”

她说:“你今日过不了这关,不若考虑暂退吧。”

话音甫落,温禾安皱眉,看向半空中?。

温流光已经忍受不了江无双丢人现眼的愚蠢,她不知道?他在墨迹什?么,和温禾安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他们怎么敢的,不怕被坑死吗。

这个人指望不上,但拖住温禾安也行,她自?己上。

七长老带伤上阵,毕竟年老,不及年轻人身上那股越战越勇的劲,攻势上被找到一个漏洞就是?节节败退,被温流光用仅次于第八感的招数击得暴退,难以为继,从半空跌落下来?,半跪在地面上呛咳不止。

温流光拿下这一局胜绩,从另一边直取护法阵和传承结界。

结界表面已经布满蛛丝状碎裂痕迹,不堪一击。

江无双这时候和她有了默契,立刻挡住温禾安的前路,说:“你话说得太早了。

看来?需要退的并?不是?我。”

事情经历波折,但最终还是?往事先预想的那面发展了。

“看看。”

江无双示意她看看四周,说:“一对?二,今天陆屿然的传承顺利不了,你也自?身难保。”

温禾安想起了两天前自?己额心上方?的疼痛,抿了下唇,视线隐晦扫过温流光与江无双,他们也都进了传承,进步肯定是?有的,多与少而已。

她和这两位战力相当,一对?二原本相当吃力,这次突破后?不是?不可以做到,但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那就速战速决。

“是?么。”

“之前或许不行,今天可以来?试试。”

温禾安停下动作,她回身看着温流光背影,裙边袖角与长发在风中?剧烈拂动起来?,这风来?得奇异,只她身边有,伴着馥郁花香。

庞大而澎湃的领域形成?轮廓,她站在正中?心位置,眼睫一抬,十分?平静:“我说过,在传承结束前,没人能?踏进去一步。”

她厌烦了这样来?回的试探,你一招我一招无关痛痒的较量。

这样他们永远不会退。

想要他们退,只有将他们打得断骨骼,逆肺腑,手段用尽,惊疑不定。

某个瞬息,温禾安两瓣眼仁中?清晰呈现出来?的,不是?对?面的江无双,而是?盛放姿态的花朵,她手指轻轻抬起,往温流光的后?背摁下,像拽起了纸鸢的那根线:“你的对?手是?我——回来?。”

“这是?……”

比前段时间更为迷离梦幻的花丛出现在瞳孔深处,商淮才吃了药,觉得好一点,现在又?不太好了,这招式不是?冲着他来?的,但压迫感比上次凌厉太多,让他有种头皮被针扎的刺痛感,因此说得有些不确定:“十二花神像?”

“嗯。”

凌枝好心介绍:“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好好看看。

和你上次看的不一样,这次可不仅仅只是?漂亮。”

“陆屿然还真有面子,十二花神像难得露面一次,尽用在他身上了。”

凌枝还在纠结温禾安刚才的回答,微微皱眉,直接问:“她为什?么说在帮巫山做事保护陆屿然。

你们长老说什?么了?倚老卖老欺负人对?她施压了?”

这是?真冤,商淮连声否认:“……怎么可能?。

先不说谁敢去给二少主施压,巫山这边,也没人敢将手伸到陆屿然身上去。”

除非活够了,想给安逸的人生找点刺激。

“巫山大长老呢?”

这问哑了商淮,大长老,家主和陆屿然三者之间,父子关系,叔侄关系一向让人紧张且捉摸不透,但:“不会。

他们是?最没可能?做这种事的人,他们很注重细节,陆屿然是?帝嗣,他们不会不经过他同意就妄自?行动。

经此一事后?,就更不会了,巫山不是?恩将仇报的种族。”

凌枝寻思着原来?是?她自?己不认,表情一松,道?:“喔,那没事了。”

商淮靠着皲裂的树干,哪还有心思想这些,他现在担心的是?打得打不过,掂量了会,觉得不好说,问凌枝:“你知道?二少主的第八感是?什?么吗?”

“算是?知道?。”

凌枝给出评价:“世间最酷的第八感,绝无仅有。”

商淮稍微松了口?气。

“别想了,她的第八感不是?用在这些讨人嫌的东西身上的。”

商淮眼里浮现出疑惑:“不是?战斗?也不是?疗愈,那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凌枝想着照顾伤患,语气也没多重,想了会,说:

殪崋

“这不是?马上就到秋天了,过不久你自?然就知道?了。”

商淮更不理解了。

什?么第八感还和季节扯上关系了。

“话说回来?,温禾安打人也不需要用第八感,你难不成?以为温流光的杀戮之链和江无双的生机之箭,会比十二花神像强?”

商淮听得半信半疑,他不是?不信温禾安的实力,七长老还能?顶上的话另说,但现在情况摆明?了要温禾安独挑大梁。

这才说了没两句话,他撕心裂肺地咳起来?,摊开手一看,掌心中?都是?血沫,凌枝好心给他递手巾,见此情形,才沉下去的愠色愣是?又?翻卷上眼底,冷冷说:“行了你好好歇着,心放回肚子里。”

“谁说她要孤军奋战了,我不是?还在这里?”

“你要出手?”

凌枝觉得自?己的珍珠耳铛沾到了露珠和血液,取下来?后?丢了一只,抓着另一只在手中?玩,她慢吞吞看向圈中?的江无双:“你被人打成?这样,难不成?要我当这事没发生过?”

她脸庞上气咻咻的神采不加掩饰,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什?么话有问题,商淮听得心头一震,耳根发烫,撑在地面上的手掌原本就颤,现在颤得更厉害。

“……”

他更不敢看凌枝,仓惶闭了下眼,脑海中?一时告诫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一时又?控制不住,谁知道?凌枝现在是?什?么状况,她和她那师兄,应该没那回事了吧,以后?怎么办,巫山和渊泽之地离得还挺远的……

直到尖利的破空声和温流光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彻在耳边,他没心思再想别的。

……

温流光被冲天而起的藤蔓卷着狠狠甩回十二花相领域时,心头第一反应不是?气急败坏,而是?不敢置信。

她切断藤蔓,就地灵巧翻滚几?周,脚尖蓦的扫灭一片鲜嫩花枝,目光炯然,自?打她知道?温禾安的千窍之体,又?知道?了她修的是?十二神录,就算到会有遇见十二花神像的一天。

越是?强大的招式,越能?看出使用者真正的功底。

因此,温流光站定后?第一句话是?:“你突破了。”

江无双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

“我也不知道?。”

温禾安招手,这个领域褪去极端美丽的外表,露出了真实危险的一面。

每一朵花都攀上了骤烈的颜色,像人的骨骼皮肉注入鲜血,一时间,无论是?地面上,四周,还是?天穹中?,都流动着莹莹光泽,渐渐的,有微弱心跳声落入耳里,惊带起毛骨悚然之意。

张扬的色泽涌至半空,环绕着她站里的方?位,升起了十二道?画轴,荼白,鸦青,靛蓝,藕荷,葱绿,海棠红,慢慢沁满了虚幻的轴面。

杀意肆虐,压得人脊背咯咯作响。

十二花神像,十二道?攻击,呈包围之势,将两人合围。

“好像是?有点。”

觑见温流光与江无双如临大敌的神情,温禾安信步朝前走两步,招一招手,前三道?画轴呼啸着冲下来?,在这等动静下,她的声音微不可闻:“两家的圣者亲自?出手教,没点进步,说不过去。”

温流光看不得她小人得志的嘴脸,一跃上前,唯有一句话:“杀!”

三人所?在的地方?被滔天的白雾,急速绽放又?凋敝的花丛以及灵力遮蔽,只能?听到让人心惊肉跳的碰撞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折断的嘎吱声,除此之外,就是?男子时不时发出的低低怒吼。

江无双在十二花神像中?遭遇了人生最挫败的时刻。

自?打他们四人崭露头角至今,几?乎没正儿八经交过手,温禾安和温流光一战,叫世人给他们的排名?初步定位,在这种情况下,温流光被低估了。

江无双也将她排到了四人之末。

现在发现自?己错了。

他最先负伤,三人激战到昏天暗地时也是?第一个往后?撤,那几?步撤得温流光都猝不及防,皱眉看他,眼中?无语之色令人无法直视,她红唇一动,胸膛起伏着见缝插针讥嘲:“我建议你,有时间往别人身边安插暗探,不如自?己回王庭好生练练。

自?己丢人没关系,别关键时候来?拖我的后?腿。”

比不过温禾安,已经让她烦得要死了。

而此时,十二花神像才过七道?,后?面五道?攻势一道?比一道?强。

江无双深深吸了口?气,他听过世上所?有赞美之词,从未听过这等质疑贬低之语,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三人的比拼中?,他确实隐隐占下风。

又?是?三道?画轴如山岳般压下来?。

温禾安并?不好受,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气定神闲,强行催动十二花神像的最强攻击状态,同样也是?在压榨自?己,随着战斗到热血澎湃的时刻,她肺腑中?翻江倒海逆乱起来?。

但她向来?能?忍。

反而是?三个中?看上去最轻松的那个。

长裙被血沁透,又?被她用灵力烘干,然而气味还在,混着花香,闻着是?格格不入的幽淡血腥味。

温禾安目光始终冷静,在十二花神像的领域中?,她不需要冲上去搏杀,花像就是?她的手段,她坐在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上,纵观全局。

最后?两道?花像终于将温流光的第八感逼了出来?。

血光冲天,破开花像一角。

江无双的第八感生机之箭可以汲取任何植株生机,但温禾安实力隐隐在他之上,也非自?愿,他根本抽不动,处于被动位置,只能?甩出圣者之器。

见状,温禾安不由勾勾唇,露出第一个笑容,凌枝的声音被风吹到耳边:“现在?”

“就现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凌枝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神乎其神的空间术。

原本温流光的杀戮之链足以破杀那道?花像,可空间之门恰好就开在她跟前,当着她的面将她的第八感吞进了肚子里,她脑袋一懵,几?乎是?霎时间想起了祖母跟自?己说的话,要防阴官家家主。

阴官家说是?绝对?中?立,可那是?平时,真到要开战的时候,他们只会跟巫山同气连枝,那些隐世家族也是?。

帝主死了,余威仍在。

但这么久了,她杀得忘我,见凌枝不出手,也就将这回事抛到了脑后?——她总不能?因为顾忌这个,就一直不出手。

一时的疏忽造成?致命差错。

花像上轴面舒展,露出一支海棠,携万钧之里轰杀而至,可温流光用以对?付它的第八感没了……咫尺之间,避无可避,温流光咬碎了牙齿,咬得口?腔中?全是?铁锈味,才不得已仓惶闪避,丢出最后?一道?圣者之器。

——这道?圣者之器是?最后?的底牌了。

上次和温禾安交手,她已经丢出两道?圣者之器,被一个破塔叼着吃了。

温流光十指摁得死紧,不知是?被伤的,还是?被气的,连连呛血。

好在圣者之器就是?圣者之器,破除了花牌之后?仍有反攻的余力,奔着温禾安前去。

她再如何伪装,气息的萎靡骗不了人,用完最后?两道?花牌,已经是?强弩之末,纸糊的花架子。

温流光被耗得自?顾不暇,此刻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反攻的圣者之力,想看她这次又?要如何应对?。

温禾安从巨石上站了起来?。

她脸色白如纸张,衬得身上颜色更艳,手腕自?然垂下一段,被花瓣状的袖边遮了一半,另一半露出两圈珠串,珠串有些大了,颜色也重,花花绿绿材质各不相同。

温流光会注意到这截手钏是?因为温禾安正垂着眼拨弄它,察觉到她既惊既怒的打量,她撩起眼回应:“我也是?第一次用。”

说罢,她将手串取下来?,用了个九州之人看不懂的手势,如仙鹤腾飞,似螣蛇飞绕,珠串被点亮,十五颗珠子飞速转动,眨眼间变得极大,像缩小的星球,撞向圣者之器。

两股力道?相撞,珠串力道?将圣者之器的余波冲散,并?在温流光睁大的眼睛里急速贯来?,在她没有反应过来?时洞穿了她的肩膀,将她狠狠钉穿,可怕的力道?出于惯性将她炸后?十数米,脚下压出两道?深重的划痕。

这又?是

依誮

?什?么!

这不是?九州的力量?

这边江无双的情况也没多好,他原本甩出了圣者之器,现在圣者之器是?跟花像冲撞散了,但突然冒出了一个杀戮之链,他脸皮抽动,眼睛直跳,狠狠咬住了颊边肌肉。

他胸前肋骨已经塌陷了几?根,扁下去了一块。

江无双天生剑骨,他的剑温禾安见过了,但那块“骨”

还没露过面,现在也被逼出来?了。

他身体里有块骨头散发出朦胧光团,与手中?的剑共振,爆发出无匹的锋芒,一起嗡动时有莫名?的威势。

然而这块骨的第一次出现实在不美丽,温禾安和温流光的对?战水晶石影像他看过,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觉得也不过如此,现在真正面对?了,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江无双被温流光的第八感击伤。

撕裂天地的动静终于暂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流光抓着击穿肩膀的珠串站起来?,江无双喘着粗气,压抑地嘶吼,俊朗脸庞被杀意切割得极为狰狞,两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状态不好,但都仍有余力。

反而是?温禾安一对?二,她现在就是?一堵一推就倒的危墙。

江无双重重擦了下嘴,擦得虎口?和嘴边都是?血,说:“找的外援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

温禾安很给他面子,她状态确实不好,但都这个时候了,谁也没想到,她仍会挥手调集十二花神像里的残余力量,抵在掌间,拉成?一枝桃花箭矢。

她站得笔直,指尖摩挲弓弦,拉弓,上箭,猛的射出,掠起飓风。

在场所?有人震撼至极的目光下,箭矢洞穿了江无双的右眼,血箭迸出,江无双面色尤不可置信,立时半跪下去,发出难以自?抑的嘶吼声。

场面很乱,王庭那边的人目眦欲裂,乱糟糟成?一窝,温流光也震惊了,捂着粉碎的肩骨,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打量巡视。

温禾安遭到严重的反噬,脑中?剧痛,眼前发晕,她闭了下眼,而后?起身,径直走到江无双跟前。

江无双捂着血淋淋的眼窝,指缝间满是?温热滑腻。

眼球不同于别处,被如此力道?粉碎贯穿,一时很难再养出来?,就算长出来?,也没法恢复如初。

他一字一顿,携着滔天凶戾:“温禾安,你、敢!”

“取一只眼罢了,我有什?么不敢。”

温禾安说:“你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经过了妖化?与禁术二事,温禾安对?王庭之人恶意满满,宛若毒蛇吐信般的打探没有任何容忍度,她耳语般倾身:“我之前对?另外一位江姓主支之人说,再见取他性命。

今日我也同你说一句,我很痛苦,大家势必会一起痛苦。”

“……给我一些时间。”

让她知道?事情是?不是?走到了无法回头的最坏一步。

如果是?。

温禾安就这样不远不近看着他,所?有好说话,好脾气的特征敛得干净,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我们会再见面,届时,我要的绝不只是?你一只眼睛。”

江无双仰头怒笑,笑得双肩抖动,伤口?鲜血涌得更欢畅,他用仅剩的眼睛看向温禾安,而后?再次拔剑出鞘,极致的愤怒下,剑光吞吐寒芒,如天阙上将下一场细密银雨。

“下次?”

他道?:“问问自?己,你还有再战之力?我现在就能?一剑杀了你。”

他要将她一剑穿心,来?荡平如此耻辱。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了更为凄惨的对?比,温流光的愤怒并?没有第一次剧烈,温禾安此人有绝佳的心计,到顶的警惕心,绝不会将致命弱点袒露人前,她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吞下一把丹药后?选择按兵不动。

果真。

温禾安立于剑雨下,居高临下逼视着江无双,玄音塔和另一道?珠串出现在她左右两侧,像两个保驾护航的忠心将士:“我尊重对?手的意愿。

这一局,你们要接着打,是?吗?”

温流光嘴角抽了抽,她不明?白温禾安究竟在想什?么,实在没法理解,出声道?:“你竟还真要为陆屿然撑到底。

我现在可真好奇,巫山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连命都能?豁出去不要,这对?你来?说,太稀奇了。”

温禾安不置可否。

他们都知道?,这种境界的对?手是?没法轻易杀死的,再打下去,唯有三败俱伤。

而且……

温流光看了眼江无双,太阳穴跳动,想过他可能?是?真阴阳怪气,只会看戏,嘴巴厉害,但没想到是?只有嘴巴厉害。

如今好了。

原以为二对?一稳操胜券的战局,再一次成?全了温禾安。

如今年轻一辈中?,温禾安风头无二,与一直保持神秘没有真正出手的陆屿然齐头并?进。

想想都可恨。

温流光重重一闭眼,单手握拳,视线落在小塔和珠串上。

小塔抗击过圣者,能?力可能?不大了,她不怕这个,但珠串来?历不明?,她摸不透,且亲自?试过这东西的威力,短时间内不想来?第二次。

“撤。”

她从牙缝中?挤出字音,看着身后?那座传承,说:“我不信,千年都无动静,一次传承,会直接定下帝位传承。”

经过江无双身边时,温流光驻足,冷冷吐出几?个字:“你还真挺会‘速战速决’的。”

“废物。”

说完,她完全不顾江无双死活,满脸阴沉地带着天都的人离开此地。

巫山一众长老执事和商淮同时舒了口?气。

十二花神像消散,江无双总算体会到了理智和愤怒的拉扯,温流光一走,王庭的处境变得危险,他小看了温禾安,不知她究竟有多少底牌,而一边,阴官家家主笑吟吟地撑着下巴欣赏他血淋淋的眼窝。

可百年来?第一次真正和另外三个交手,等来?个如此结果,让以往的规避都变得极其可笑。

他要怎么吞下这口?气。

怎么能?!

关键时候,王庭的长老冲上来?,在江无双耳边道?:“公子别逞一时之气,他们如今再怎样嚣张,都影响不到您,您的道?路早已注定,两位圣者老祖都是?您的底气。”

江无双从喉咙里闷出一声恶意至极的笑,哑得很:“走!”

王庭队伍也退了。

这两人一走,温禾安松了口?劲,迟来?的疼痛席卷全身,她沉沉垂下眼,撑着膝盖缓了许久。

商淮一扭一拐地走了过来?,和七长老一起,七长老是?个板正的老者,知道?这是?何等恩情,感谢的话说得严谨而诚恳,商淮跟她熟一些,很自?觉地又?递帕子又?递丹药,但正是?因为熟,没法流利地打官腔,摸着鼻脊词穷,低声说:“感谢的话,你等里面那位出来?说,我觉得他说的才是?你想听的。”

对?她表现出来?的绝顶战力,商淮已经麻木到不感到稀奇了。

他现在只觉得陆屿然运气好,试问,不论何等凶险绝境,道?侣一来?,便知局面可破,立刻安心的感觉,谁不稀罕。

温禾安嘴角不由翘了下,并?不否认。

凌枝将手指探在她手腕上,纯正的匿气源源不断注入,闻言告诉她:“多找巫山要点好处,反正他们没脸拒绝。”

温禾安只是?笑,不说话。

最大的危机解除,剩下的唯有等待。

日月交迭,转眼又?是?一天。

陆屿然没出来?,然而结界外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来?的是?熟人。

一个连温禾安也没想到的人。

“李逾?”

商淮看着眼前男子忍不住皱眉,他知道

YH

?李逾和温禾安关系不浅,陆屿然亲自?将他的名?字放进追杀令中?,又?亲自?挪了出来?,按理说,巫山和他算是?握手言和了,他这满身煞气的是?要来?干什?么?

看着总不会是?好事。

他现在不该在萝州料理穆勒?他父亲都留在那边用第八感帮助探查了……商淮想起自?己今天还没看的四方?镜,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爹呢?”

李逾看都没看他,也没看陆屿然那座传承,视线越过一众长老,最终在护法阵中?锁定了目标,他道?:“把巫崖交出来?。”

“你别在这犯病。”

商淮目光也凌厉起来?,身后?恢复了些的长老们纷纷上前,一气连枝。

巫崖,巫山三长老,在巫山极有话语权的一位长者,资历可与大长老和家主那几?个比肩,在九州上,是?跺一跺脚就叫地面颤一颤的人物。

现在在为陆屿然护法,做阵眼。

“我和他说。”

温禾安从侧边竹林里的藤椅中?起身,走到李逾面前,说:“跟我来?。”

第104章

凌枝嫌传承汲取了秘境中所有灵气,导致百里内花草凋敝,视线中唯有无止境的黄沙,耳边整日都是鬼哭狼嚎的呜呜咽咽,就用匿气建了个小竹林,竹林里放着几把藤椅,充当休憩和养伤之?地。

但由于是匿气构成,竹子是黑的,躺椅也是黑的,唯有椅子上挂着的披巾是鲜嫩温馨的鹅黄色。

温禾安带李逾进林子深处,叶影婆娑,风声飒飒,李逾注意到她萎靡不振的气息,疲惫地扯了下唇,哑声问:“身体怎么了。

又跟谁打架了。”

“三家之争,见怪不怪。”

她说:“打完了,养几天就恢复了。”

说话时,温禾安的视线在李逾身上停留了一瞬。

他一向注重外表,爱干净,此时风尘仆仆的疲态却极明显,眼?睛里夹杂着交错的血丝,眼?皮微肿,衣襟上还沾着几点溅上去?的鲜血,已经干透变了颜色,而他甚至没抽空换身衣裳。

李逾这次没去?风云会,他留在萝州审问穆勒。

能让他如此慌乱,一刻也等不了,气势汹汹剑指巫山的,也唯有那?件事。

“说说。”

温禾安神色极静,脊背与颈子同样绷得像根一触即发的弦,或许等这份尘埃落定很久了,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悸动:“天悬家主?向我们交出什么答案了。”

“巫崖。”

手指用力抵了抵额心,抵御因长时间未曾闭眼?而造成的刺痛,李逾长话短说,介绍了大?致情况:“天悬家主?用第八感问出了百年前?琅州发生的事,当年不知是那?边放出的消息,说发现了帝主?本源的线索,于是穆勒,巫崖,江云升三人齐聚琅州。

他们在琅州待了段时间,引得各方势力云集,城中暗流涌动,就是在那?段时间里,穆勒听说了一道禁术,若是使用得当,或可突破至圣者。”

温禾安说:“王庭引导的。”

为?了彻底搅乱浑水,他们会拖所有人下场给自家做掩护。

李逾颔首:“是,这也是穆勒一直不肯坦白的原因。

禁术放在明面上来说,仍然被各大?家排斥不齿,严令禁止,此事一出,他怕温家圣者更不来救他。”

他接着说:“穆勒警惕心很强,做过之?后发现禁术并没有想象中的效果,心中起?疑,怀疑中计。

后面一段时间开始查江云升和巫崖,发现这两位也听信了偏方,在琅州施粥,使人暴毙。”

他咬重字音:“但他们用禁术的原因不同,不为?修为?上的突破,而是为?了延长寿命。

这是无稽之?谈,这世上若有这等禁术,几家圣者岂不人人长生?这比想要借助旁门左道突破圣者更不靠谱,觉得是他们三个被同一个胡说八道的游方术士骗了。

既然三家三人都有了共同的把柄,穆勒就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

也就是说,琅州城有两波人死于施粥之?事。

事情是王庭捅出来的,他们给巫山巫崖的禁术注定徒有其形而无精髓,不会让巫山和天都真得到?什么好处,而他们自己的那?道,不是随随便便就成的,死去?的人一定有着除年老?外共同的特性。

现在也没所谓分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了。

要么是巫崖,要么是江云升及背后的王庭,王庭和温禾安还有着另一桩无法和解的血仇,温禾安不会放过他们,至于巫崖,血债血偿就是。

温禾安问:“穆勒呢。”

“死了。”

“我要把巫崖带走。”

沉默了会,李逾说:“他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温禾安回首望了望身后的护法阵,她点点头,说:“是得死。

这件事我来解决。”

李逾沉沉吐出一口气:“我今天就要带走他。”

兄妹两无声对视,须臾,温禾安说:“今天不行?。”

这百年里,他们有数次这样的对话,可能是印象太深刻,温禾安一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今天又无法避免要吵一架。

“以?前?我就搞不懂你,现在还是不懂,你在犹豫什么,你知道事情轻重吗。”

李逾眯起?眼?睛看自己身上那?几个血点,下颌紧绷,指着那?座护法阵说:“等什么,明天,或许还等不到?明天,巫山另外几个长老?就会到?,他们一到?,你要怎么把巫崖带出来。”

“再?等,等陆屿然出来?暂且不提这个男人他靠不靠谱,温禾安,你知道一名?巅峰九境对世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下一任圣者可能就出在那?么几个人之?中,你觉得,陆屿然会让你带走巫崖?”

他似从未认识过温禾安一般盯着她,颇感荒唐地扯出个弧度:“你这是干什么,将手刃仇敌的机会完全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将全部?希望寄于别?人身上,这是弱者的作为?。”

温禾安皱眉回:“我说这事我来解决,是指就算出现意外情况,任何人倒戈,我都能靠自己将巫崖带出来。”

李逾忍无可忍打断她:“可我等不了。”

温禾安无声望着他。

每次聊到?相关的话题,好不了五句,李逾就要开始扎刀子,而后放狠话,不欢而散,至少三五年之?内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和小?时候一样。

“我有时候都在想,你究竟站哪边,祖母在你心里算什么。”

李逾身上那?股疲惫又沉很多,像彻底灰心,重得人喘不过气:“你从来不急,每次我找你,你总要核查,永远都在核查,你生怕得罪世家里哪怕随便一个人。

对天都是这样,现在对巫山你同样是这样。”

“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

温禾安就事论事,不想和他吵:“家人永远是家人,我从未否认过这点。

现在的情势是,陆屿然在传承中,传承已经过半,他需要护法阵,护法阵已经撤过一次,我无法确定再?撤一次会不会对他产生难以?预料的伤害。

而巫崖就在这里,他跑不了,我确信他跑不了,在这种前?提下,我决定等几天就是我不在乎祖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做不到?用伤害另一个对我而言重要的人这种方式,来证明我对祖母的在乎,我也不需要这样做。”

“不要以?这种名?目给我扣帽子。”

不愧是同一个地方出来,同一个人带大?的,他们两的性格各有各的倔。

两个人,两张嘴,愣是凑不到?同一种思维上去?。

温禾安在天都,尤其是早些年,说如履薄冰不为?过,她防着温流光,又小?心翼翼捂着妖血的秘密,怕引起?内部?那?些人的注意,确实?不敢动辄去?掀哪位长老?,太上长老?的底,她只能慢慢查。

李逾不知道她的境遇,不知道妖血的存在。

正如她也不知道李逾面临各方追杀经受的压力。

李逾气笑了,连连道了几声好,问:“告诉我,这次又要等多久?三年,还是五年。”

“等他出来。”

李逾将手中字条重重拍在一方树墩子上,上面写着一行?住址,他掀起?眼?,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冰冷,泛着难掩的怒气:“十?天,我只等十?天,把巫崖带到?这里来。”

“我等了这么多年,等这一天都等疯了。”

“仇人就在眼?前?,我无法承担任何一点风险。”

他甩袖转身之?前?,深深看向温禾安:“你执意让风险存在,在我这里,就是叛徒。”

温禾安静静回望,知道他这是又犯病了。

李逾是天底下最在乎亲人的人,也是最会放狠话的哥哥。

凌枝找进来时,李逾正头也不回地往外冲,连个眼?神也没给,她更懒得理,冷冷一哼,问温禾安:“他又怎么回事。

终于也察觉到?自己不正常了?”

温禾安将三长老?的事大?致说了说,商淮面色凝重,颇感棘手地抓了下后颈,嗬了声,又嗤一下,最后说:“我说他怎么老?阴森森的,越来越不像个人。”

凌枝问温禾安:“他又找你吵了?”

“嗯。”

凌枝和她眼?睛对眼?睛:“谁吵赢了?”

温禾安眨了眨眼?睛,用灵力将她手中的黑色栀子花催开,催成纯白,取一朵别?在她松散的发辫上,衬得她越发娇俏可人,这才回答问题:“我吵不过他。

不过我决定了,他要是下次再?这么说我,我就打他一顿。”

凌枝很支持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

转头,她划开自己的四方镜,找到?大?执事苏韵之?,顶着张俏丽的小?脸,格外冷酷无情地敲字:“明年和后

依譁

年,阴官家不接九洞十?窟和李逾的单子。”

苏韵之?很快回了个好。

==

六月十?三,巫山二长老?和五长老?赶到?。

他们在路上经历了心急如焚,跳脚痛骂的心路历程,又得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见面时格外客气,满怀感激。

她和陆屿然的关系,谁也没有多说,多问半句。

温禾安只和他们打了个照面,态度不冷不热,没有过多接触。

黄昏,秘境中升起?满面晚霞,落日熔金,余霞成绮。

在晚霞只剩最后一点光彩,黑暗即将吞噬一切时,传承中迸发出了千万缕皎洁柔光,白瓷坠地的脆响紧随其后,在场所有人皆驻足,同时望向那?个位置。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传承最中间走出来,逆着光影,轮廓凌厉逼人。

随着他的出现,偌大?的秘境宛若彻底认主?,收敛脾气,成为?一道由他掌控的手段。

温禾安和凌枝站在护法阵边上一座光秃秃的小?山丘上望着这一幕,商淮第一时间就上去?汇报情况去?了,温禾安不走,这几天,她灵敏至极,警惕心极高,寸步不离地盯着护法阵,像只将爪子摁在猎物咽喉上的危险猎手。

她同样不允许有意外发生。

温禾安远远看向万众瞩目的焦点,这次进去?,陆屿然身上有了些变化。

从前?更像崖巅素雪,清净冷漠,但相安无事时看不出很强的攻击性,现在则不然,锋芒毕露,没有一刻收敛,一个照面,便能感受到?那?种无从匹敌的强大?,几乎可以?隔空伤人。

毋庸置疑。

他突破了。

凌枝看看陆屿然,啧了声,再?看看温禾安,又啧了声,觉得这对道侣真是不给别?人活路了。

温流光和江无双会焦虑到?彻夜难眠,到?处找原因也很能说得通,这谁能做到?心如止水。

结界外,商淮走在陆屿然身边,后者接过他手中四方镜,随意扫了两眼?,往山丘的方向走,幕一也到?了,一五一十?将发生在云封之?滨和这里的事禀告,商淮又补充了三长老?巫崖用禁术的事。

陆屿然短暂停了下脚步,说:“先将人扣下。”

商淮应下,巫山戒律严明,是许多世家里不通人情的迂腐老?古董,但也因此才能培养出陆屿然,才能在一众隐世家族中拥有着别?家所不能及的声望,用禁术是破了大?忌,是难以?宽恕的大?罪。

他道:“扣下是不成问题,但巫崖身份特殊,按族中规定,我们没有审查权限。”

“我等会来。”

商淮当然知道这位一出来现在是要去?见谁,他道好,将陆屿然的命令告诉了几位长老?,说完这事,他顿觉轻松不少,问:“这回传承怎么说,帝主?本源之?力还是没出现?”

传言称,择定下一任九州之?主?时,将出现山河共贺,百万人皆知的盛景,显然没有现在这样低调宁静。

但只有真正走在陆屿然身边,才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格外让人吃不消的攻击性,呼吸间便足以?划破肌肤,刺入血肉里,商淮有点不太敢想他现在动起?真格来出手的战斗力。

“没。”

陆屿然说:“不远了。

下次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淮没想到?真能得到?回答,他怔了下,被这块饼吊了太久,吊得要饿死的时候猝不及防迎来了希望,有种被幸福砸晕头的感觉,握了握拳,笑着说:“行?,这就行?,总算是有点好消息了。”

“带着队伍先走,在萝州停下,处理家事。”

说话时,小?山丘近在咫尺,陆屿然无视身后因为?自己命令而起?的一点动静,看向商淮至今没好透的脸,说:“这次多谢了。”

“我没事,小?伤,小?伤。”

商淮浑不顾自己险些被打死的丢人事实?,说:“这次力挽狂澜的人可不是我。”

“嗯。”

陆屿然顿了下,说:“我知道。”

恰在这时,凌枝从小?山丘下轻飘飘跃下来,片叶似的灵巧,负着手瞅了陆屿然几眼?,晃出根手指:“一笔勾销,你说的,是吧。”

“我说的。”

陆屿然很好说话:“一笔勾销。”

凌枝跟在商淮后面一晃一晃地抓着两侧辫子上的彩绳,心满意足地走远了。

陆屿然在小?土丘上见到?了自己格外想见的人。

她目睹了二长老?和五长老?满脸肃重,押走了三长老?巫崖,默然回身时,眼?中还流动着传承中星星点点的滢彩,像浮沉浩瀚的星河,长发用根缎带绑住,有些松散了,睫毛乌沉沉的,显得人安安静静,有点不自知的纯真柔软。

陆屿然走近,另一只手顺势伸过去?,先牵她手腕,灵力长驱直入涌进她身体,抚平与压下一切紊乱灵流,一会后,他道:“江无双和温流光都出手了。”

温禾安点点头,她看着他,先是眼?尾翘出一点生动的上翘弧度,再?慢慢将手顺势藏进他袖子里,她肌肤原本就热,随着突破,现在更热,他则恰恰相反。

两种极端的温度相叠,她搭了搭他腕骨,又碰碰他小?臂,他浑身不受控的攻击性都被这种亲昵的动作抚得顺和下来,她另一只手指了指远处隐匿一切的黑暗,说:“我取了江无双一只眼?睛和温流光一只手。”

“但我猜他们不看到?你从传承出来,无法心安。”

陆屿然握住她笔直纤瘦的手指,握得很紧,这场战役远远没有她所描述的这样简单,他能想到?其中的难度。

他的视线从她脸上挪开,转向虚空中的两个方位,眼?神霎时变得极冷,唇抿如刀锋:“我猜也是。”

“那?就让他们再?付出点代价。”

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秘境中两个方位山摇地动,开始震颤摇动,里面所有生灵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攒在掌中,随着手掌收拢,让人难以?承受的攻击扩开,简单血腥,要人性命。

王庭和天都许多人哇的叫出来,四散如惊弓之?鸟,可他们发现自己逃不了,就算是九境也无济于事,唯有开启了八感的九境汗毛倒数,还有一丝喘息之?机,其他人无一例外,都如被揉皱的纸张,被强行?泯灭了生机。

江无双拔剑,温流光也出了掌,两人朝天迎击,怒啸,不甘于人后,手段频出。

温禾安不着急,她已经打过了,现在跟看戏似的笑吟吟负手而立看着,研究温流光的掌法,没了本命灵器后,温流光好似走了别?的道。

但并不契合,难以?走到?极致。

这片秘境已经被陆屿然完全掌控。

他要在这里面对付人,任何人都翻不起?浪花。

温流光和江无双也发现了这点,在旧伤崩裂时不甘而狼狈地退出了秘境之?门,而他们来时浩浩荡荡的队伍,仅余一两人存活,孤寂凄惨,形单影只。

这是何等前?所未有的屈辱!

江无双才长出点新肉的眼?

弋?

睛又被刺激的淌出了血。

浩大?的灵流如纷飞飘雪,温禾安从身后抱了抱陆屿然,将脸颊贴上去?,说:“巫涯在琅州动用禁术,不能留给巫山处置,他得交给我。”

被她环住的地方僵直,须臾后才放松下来,沁人的花香渐渐驱散了传承中经久的疼痛,陆屿然喉咙动了动:“帝主?严令,巫山所属,犯禁术者死罪。

真相查明,你自行?处置。”

顿了顿,他声音微低:“等回去?后,我跟你一起?,去?拜一拜你祖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

温禾安没想过他会偏袒,有别?样的态度,但这种全然信任别?人后得到?反馈的感觉极为?不错,她动动唇,知道这是任何世家必走的流程:“尽快一些。

我怕李逾自己把自己气死。”

长风朔雪。

远处地动山摇,随着传承结束,一切都在坍塌,陆屿然将她从身后拉出来,看了几眼?,指腹摩挲着她带笑的眼?角,倏的携霜冷之?色吻下去?。

他吻得深重,且急。

“在传承中,你来的时候。”

“我想。”

陆屿然最后用唇贴了贴她的眼?睛,感受到?她难抑的抖动,笑了声,告诉她:“凌枝说得没错。”

“我也太幸运了。”

第105章

巫山队伍在萝州酒楼里歇下休整了。

三长老在巫山地位很高,滥用禁术草菅人命的消息乍一传出,族中小闹了一会,没?多少人?敢正面置喙陆屿然的决定,但商淮这边就?热闹了,四方镜上闪的光没停过。

老头就?爱和老头交朋友,和巫崖交好的一个个平时都在族中颐养天年,当甩手掌柜专心教子孙后辈,有的醉心收徒弟,现?在一窝蜂出现?,拍着胸膛恨不得对天发誓巫崖绝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说他对巫山忠心耿耿,且才为陆屿然护法出来,就?遭这等污蔑,恐寒老将之心。

对这些人?,商淮只能打太极,语气不能太重,敲下一段字:【公子不会污蔑自家人,诸位静待结果即可。

【至于?护法,分内之事,责无旁贷。

巫崖是陆屿然亲自审的,审的时候,温禾安也在边上看着。

这是她对祖母,对自己,对李逾的交代,她不可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不管审问结果如?何,巫山最终如?何决定,她都要带走他。

事情很快有了结果。

在这过?程中,陆屿然的脸色越来越冷,幕一站在边上,噤若寒蝉。

一个在百年前就?眼也不眨尝试禁术的人?,破了戒,怎可能就?尝试一次。

随着岁月流逝,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感觉能把人?逼得面无全非。

天下权势高位唾手可得,时间久了,对生命何曾还有半点敬畏。

死在他手中的无辜凡人?不少,他们人?微言轻,生前一张嘴,死后一捧灰,生与死都泛不起?丁点涟漪,除此外,他还对修士,甚至同族痛下杀手,方法越来越邪门,被他盯上的人?死状也越来越扭曲凄惨。

证据确凿。

巫崖嘶声从喉咙里挤出哑笑,昏黄眼中一片死气,没?辩解,也没?为自己求情,实际上,就?算没?有这茬事情败露,他也没?多久可活,只是没?想到?自己体面一世,死时会如?此不体面。

温禾安拿走了他。

铁证往族中一摆,商淮的四方镜彻底清净了,天悬家家主也平安回去了,但这不妨碍他想跟李逾放狠话,然而字敲到?一半,镜子被人?抽走撂到?一边,陆屿然抽了把凳子在边上坐下。

“这次老头用第?八感帮他审穆勒,审到?自己人?身?上,自然不想如?实说,谁知脸色才有异样?,就?被李逾察觉到?了,好一番威逼利诱。

你?说老头那是什?么人?,唬个小辈不是轻轻松松?竟被他一眼看穿。

我现?在越琢磨越觉得这人?不简单。”

“他还跟你?道侣吵架,用词极其不客气。”

商淮摸着脖子沉吟:“二少主现?在至少一只脚踏进圣者境了……江无双嘲讽地多看了两?眼,眼睛都瞎了一只,他却敢大放厥词,二少主还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人?要不要仔细查查。”

看看徐远思,昔日的徐家少主,面对温禾安,不也是恭恭敬敬,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

哪有李逾一半嚣张气焰?

虽说两?者实力不在同一层次上。

陆屿然瞥了他一眼,淡声回:“不用。”

他往这一坐,商淮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是老规矩,先前太匆忙,现?在能慢下来将他进传承里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说一遍,说完,想起?什?么,好奇地问:“你?现?在又是什?么修为?圣者了?”

声音里有点不确定。

“没?。”

陆屿然似笑非笑地接了句:“也是一只脚踏进圣者的境界。”

“我看你?在秘境里对付江无双和温流光还算轻松。”

“传承被汲取,秘境认我为主,那片空间里打他们,不算难。”

商淮露出一副果真如?此的神情,被刺激得麻木了,后知后觉地啧一声,才点点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已经很超乎他们这等凡俗之人?的认知了。

圣者。

偌大的九州,天骄无数,圣者却两?个巴掌都数得过?来,晋入难度有多大不需要任何人?过?多阐述,史上有记载的最年轻的圣者也是两?百岁才摸上去,陆屿然和温禾安都才过?一半。

其他人?还活不活了。

“还有件事。”

“二少主这次公开站我们这边赶来护你?,她现?在名声可高得很,不比你?差,无数双眼睛盯着,但她没?认和你?的关系。

说是和巫山达成了合作,要保证你?的安全。”

陆屿然掀眼看向他,瞳色冷淡,看得商淮举手投降:“你?别看我,我发誓,也查过?了,我们这边的人?没?一个敢在二少主面前说半点有的没?的。”

满室寂然,连清风都嗅到?了什?么氛围,识趣地停止了拂动。

良久,他拽开椅子起?身?,道:“知道了。”

瞧瞧。

不开心了又。

==

六月十六,温禾安押着巫崖去了李逾留下的地址,同时给他发了消息。

在路上,月流前来汇报:【女郎,徐远思带着徐家人?启程去琅州了。

徐家人?这次得救,死里逃生,也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势。

金银粟被破,阵心落入王庭之手,这次救出了小的,但最为厉害的几个长辈,家中的定海神针仍被扣在王庭。

不是谁都能冒着风险收留他们。

识时务者为俊杰。

早在得救的第?二天,徐远思就?将族人?们的几十根命线收集在一起?,千叮咛万嘱咐地交到?了温禾安手中。

温禾安早就?想好了徐家人?的用处。

船在归墟靠岸时,她自己去支援巫山,让徐远思休整队伍,做好准备,带着人?去琅州。

经过?云封之滨那一闹,一些原本就?嗅到?不对劲的世家会更警觉,巫山与王庭之间硝烟弥漫,有了这方面的布置,战争往往说起?就?起?,她估计王庭会想要夺回丢失的四州。

真打起?来,西陵粮仓谁都想争一争,马上又到?庄稼成熟的时节了。

徐家人?守城,齐心协力,就?算江无双亲自带兵兵临城下,都不一定能成。

【知道了。

温禾安回了一句:【让我们的人?跟着去。

说到?底,归墟不是他们久留之地,琅州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收起?四方镜,温禾安押着人?推开了李逾的院门。

李逾在她那边受了天大的气,回来后倒头就?睡,想睡个昏天黑地,结果感觉眼睛还没?阖多久,一直没?理会的四方镜就?闪起?来,那种疯癫的频率,除了巫久不会有别人?。

李逾懒得理他,但怕九洞十窟出事,伸手抓着看了眼。

乍一看,满屏的消息,满眼都是“温禾安”

三个字。

深深吸口气,李逾忍着丢开四方镜,把巫久臭骂一顿的冲动,逼着自己往下看。

巫久对温禾安的崇拜一直堪比滔滔江水绵绵无期,对她的一切战绩了如?指掌。

这次她先战三位圣者,再与江无双和温流光博弈,战绩太过?耀眼夺目,震撼了不知多少人?,巫久是其中最狂热的一批。

搜刮到?的细节也比旁人?多。

李逾看了几行字,就?开始皱眉,睡意不翼而飞。

温禾安神气不神气,有多神气他是不知道,他现?在想的是她没?被圣者打得落下什?么难以治愈的病根吧,那些老东西下手从来直取性命,毒辣得很。

她的胆子是越来越大。

做的事也越来越出乎意料了。

祖母在天之灵,都能被她一次次兵行险招吓出身?冷汗来。

他靠在床边胡思乱想,但转念一想她还能跟自己呛声,给别人?撑腰,应该是没?什?么事。

兄妹两?见面的气氛不好不坏,陌生人?似的,全程眼神没?交流,话也没?说一句,倒是挺有默契地将巫崖押进地牢里。

百年仇怨,谁也不会让巫崖死得太轻易,毕竟他们的祖母死时模样?凄惨,那等情形现?在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巫崖嘴里问不出什?么,他做的亏心事太多,对萝州那回找不出太深的印象。

李逾捏着巫崖下巴给他喂了药粉,白色的粉末呛得人?连连干呕,温禾安脸色和眼神都很冷漠,站在一边看。

这种药粉会一点点溶解掉人?的修为,再是骨骼,皮肉,最后化

依譁

为一滩脓水,巫崖能接受死亡,却不能接受这种死法,开始挣扎,破口大骂。

李逾卸下了他的下巴。

温禾安上前与这位名声盛极一时却走歪路害人?害己的老者对视,眼形温柔,里头却淬着浮冰,极为冷漠:“三长老,你?信因果轮回吗?”

她字字咬得轻而慢:“肆意践踏抹杀他人?生命的人?,终有一日,自己也会被他人?践踏至死。”

她直起?身?,手指一动,将他乱动的手肘关节敲碎,说:“但你?放心,我们暂时不会让你?死。”

这时候,李逾才极快地扫了她一眼,确认灵力能动用,除了气息弱点,这是受伤的常态,其余没?什?么问题,才又将头不动声色撇回去。

他们吵架的前期往往都这样?,李逾被气得不想多说任何一个字,要多冷漠多冷漠,好像当真一个唾沫一口钉,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说到?做到?。

温禾安是觉得他这样?放狠话的行为分外幼稚,干脆晾着,等他心里别扭劲好了再说。

在对付李逾这件事上,温禾安从小就?有经验。

从地牢里处理,两?人?神色都有些轻微的愣怔,像憋在心里的一口气终于?有了发泄口。

尤其是对李逾来说,这百年他什?么都不在乎,报仇,求公道,好像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日子过?得不成样?子。

为了今天,他和温禾安无数次大海捞针地搜查线索,人?微言轻时做什?么都有阻碍,做什?么都是螳臂当车,绝望到?一种咬牙泣血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不努力,不肯放过?自己的地步。

今生不肯与此事和解。

这口气如?今吐出了一半,心里滋味复杂到?难以言说,千言万语不足形容。

两?人?都没?多话说,此刻都只想蒙头大睡,其余什?么天大的事,未来的路要怎么谋划怎么走,那都等醒来再想。

李逾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温禾安不行,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她从李逾的宅院里出来,回到?了月流这边,她还要等罗青山的确切答复,另外,巫崖的事如?今算完了,但始作俑者还在逍遥着继续当自己“庞然大物”

,恩怨未曾了解,不曾两?清,暂时不打算回琅州。

但她身?边其他人?得过?去。

偌大的城池,不能没?有管理者,城中事务如?何运作,如?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让城中局面欣欣向荣,都得有布置与安排。

她只让月流留下在自己身?边,剩余其他事有拿不定的可以问赵巍。

月流一走,温禾安就?觉得累,百年来压在肩上的担子松了一边,很深的疲惫立刻涌上来,眼皮重得不行,什?么都顾不上,当即栽倒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去,又蒙蒙亮起?来,晨露未晞。

她是被熟悉而难以忍受的剧痛催醒的。

从床上蓦的坐直,介于?陡然的清醒和迷蒙间,温禾安发现?自己手指都克制不住在抖,止不住地哆嗦,指尖上湿濡一片,全是汗,再往脸颊和额头上一探,也全是汗,汗如?雨下。

再后知后觉往身?上看,发现?衣裳全湿了。

温禾安缓慢眨了下眼睛,有预感地往头上一摸,将灵魂撕扯的疼痛排山倒海席卷而来,她猛的失声,绷直腰,咬牙捱过?这阵疼痛后踉跄着从床上爬起?来,长发散乱,胡乱地黏在耳边两?侧。

凡间老人?常说,人?在遭遇灭顶灾祸前是会有预兆的,她现?在体会到?了那种感觉,跟水漫过?脑袋一样?,窒息,惊惶,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是、

是有什?么东西,真的要长出来了吗。

温禾安咬紧牙齿,赤脚踩过?冰凉地面,站到?一面半人?高的水银镜前,她眼睫毛被汗沾湿了,黏在一起?,汗水滴进眼睛,却恍若未觉地站着,轻易不敢眨眼睛。

镜面上女子窈窕身?影清晰可见,时间过?得极慢,因为太痛苦,漂亮的杏眼中本能蓄起?层薄薄雾色。

温禾安一直觉得自己很能忍痛,直到?现?在,才发现?大概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真是太痛了,太痛了,最后她忍不住倾了腰,双手捂住脸侧与眼睛,而就?在这时候,她伸到?发丝里面的指尖触到?毛绒的质感。

柔软而极富韧劲的尖尖轮廓在她指尖跳动了下。

两?边。

两?只。

温禾安身?体僵住了,她放下手指,看向镜子,镜里的女子鹅蛋脸,新?月眉,樱桃唇,略显凌乱,气血稍弱,而最引人?注意的是她两?边发鬓中,长出了两?只尖尖耳朵。

绒毛纤长,柔软,轮廓外边有些圆弧,纯正的黑色里夹杂着一两?缕银与红,不突兀,融合得极好,光泽似绸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它不受控制地抖动。

温禾安认出来,那是两?只狐狸耳朵。

她视线麻木转到?自己左侧脸颊上,那条裂痕淡淡地显现?出来。

——人?不人?,鬼不鬼。

窗外传来鸟叫,一缕晨光破晓,新?的一天开始了。

温禾安不知道自己盯着那两?只耳朵看了多久,她只记得自己擦了无数遍手,磨得手背通红才伸手去抓四方镜,给陆屿然发消息:【罗青山能来一趟吗。

巫崖这边出了点状况。

陆屿然下一刻回了她:【让他过?去了。

温禾安给了他这边的地址。

这个时候,她想的居然是,好在陆屿然教养极好,足够尊重人?,她和李逾为祖母报仇,又涉及巫山,他全程不会插手。

半个时辰后,罗青山裹得严严实实,规规矩矩敲开了院门。

温禾安起?身?去开门。

她像隐身?在一场浓深雾气中,看不清脸,只看得到?隐约的身?影,但眨眼间,罗青山又能看得清了,脸还是那张脸,笑也还是那抹笑,她客气地颔首,请他进门详谈。

罗青山牢记自己多年的生存之道,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不该说的绝对不说,一切听公子的命令行事。

罗青山进门后,涟漪结界旋即笼罩了庭院,他才想问这次是什?么事,心想昔日高高在上的三长老不知现?在是什?么凄惨模样?,但还没?开口呢,就?见温禾安停下脚步,转身?直勾勾看着他,唤了声:“罗青山。”

罗青山赶忙稽首。

下一瞬,徐远思给的傀丝挂在了她身?上,温禾安见他眼神呆滞下来,掀开了自己设置的“迷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