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放下宣穆后,指尖轻轻点在膝头:“你说门外守着的那些人?我早已想办法引开。”
苏容妘一时语塞,看守的人被引开,那何必要同他一起出府,与谁一起出不都是一样吗?
他是故意的。
苏容妘将头偏到另一侧去,懒得去评价他这行径。
裴涿邂却是倾身凑近她些:“原本我是想叫他们一同跟着,只是他们对我有敌意,说的话我也不喜听,干脆叫他们留在府中,也算是守在那姓沈的身边。”
他声音低了低,似在与她耳语用亲昵的语气讨饶:“妘娘,你别生我的气。”
苏容妘清了清嗓子:“裴大人做事自有因由,我没必要生气,即便是生气,大人也不必在意我。”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所谓的说话他不喜听,也不过是那些人唤她一声夫人。
裴涿邂没将她逼得太紧,得了她这句话,便将身子稍稍往后靠了靠,双臂环抱在胸前,闭目养神起来。
宣穆看到大人之间你来我往的言语,仔细听也不过才能听懂个五分,更何况他沉寂在紧张之中,这五分也大打折扣。
苏容妘觉得马车之中安静到让她有些不自在,看到宣穆还在这紧张着,便去拉了拉他的小手:“你生母已经故去了,她也不会同你说什么,你怎得这般紧张。”
宣穆低垂下头:“可我觉得,我应当是有些对不住她的。”
苏容妘笑着问:“为何这般说,你都不曾见过她,哪里有机会对不住。”
“不是的。”
宣穆轻轻摇头,“我心里明白,那是我生母,是用她的命换来我的降生,我很感激她,也好奇她,但是平心而论,她在我心中,没有娘亲你重要,我知道她是我亲娘,可我……我都没见过她。”
苏容妘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与荣姨娘之间,全靠她来诉说荣姨娘生子时的以命换名。
生母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称谓,即便是调动所有的心绪,也终究比不上她与宣穆相处五年的母子情。
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并非是谁心肠多冷硬,只是有远有近有亲有疏,人之常情罢了。
她伸手摸摸宣穆的头:“不必想那么多,去见她,也不是指望着要把我与她论出个高下来,只是你去了,她会高兴,我也会心安。”
宣穆似懂非懂地眨眨眼:“我都听娘亲的,让荣娘亲高兴,让娘亲心安。”
裴涿邂听着他们母子二人说话,在这种时候,适时地叫自己不参与其中,只做一个能完成她心愿的旁观之人。
马车行进到山中,这地方若非是苏容妘指路,当真是难以寻到。
她自小在这山上长大,对着地方自然是熟,否则当初也不会带着荣姨娘躲在这里。
当时荣姨娘生子而亡,她也只来得及将人埋起来,没办法给她立碑,当然,跟镇南王府有牵扯的人,能全尸而葬已是不易,哪里能奢望立碑。
到了破庙中,苏容妘带着宣穆下了马车,她甚至都不敢进那庙中再看一眼,单单是从旁走过,她便能想起荣姨娘生子时的惨状。
一路走到庙后一出不算平坦的空地上,她画了个不闭合的圈,便在此处烧起纸来。
“荣依秋,我带你儿子回来了,你没想到罢,我回来的这般快。”
空地上看不出人究竟埋在了哪处,五年来风吹雨淋,即便当初是她亲手刨出来的坑,亲手葬下去的人,五年过去她也看不出究竟哪一块地上埋了荣姨娘。
“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宣穆我也是当亲儿子一般,我受世子妃恩情,与你却是拌了多年的嘴,结果回来杨州的第一件事是带着儿子给你烧纸,你也是借了宣穆的光,不必谢我。”
“宣穆,给你姨娘磕几个头,告诉她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