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磨难。
十年是非。
可以了。
算到这步就够了。
我灭了香头装进书包,心情突然有些复杂,虽然还有点小疙瘩没解开,但也没那么重要了。
结果就摆在这里,她挺过来了不是吗?
不需要我再去帮她做什么,人家靠自己已经迎来了新生。
默默吐出一口气,我压了下帽檐儿,转身没等迈出脚,脸颊忽的滑落泪滴。
滴答~!
水珠落到地面。
我低头看着那晕开的小圆点,胸腔没来由的弥漫起酸涩。
许是我有过类似的遭遇,我特别能感同身受。
最让我心疼她的地方是,她是真真正正的有苦说不出!
毕竟我的事儿很容易被人理解,我需要做的就是足够坚强。
只要我撑住了,我咬牙不死,那我每一次爬起来,都会有人鼓励。
那些年斗不过袁穷又怎样?
你可以说我术法菜,但咱行得端做得正,你绝对没资格拿我的人品说事!
所以我憋屈只是憋屈在干不过袁穷。
别的地方我没受过啥委屈。
她呢?
谁会鼓励人去败家?
谁又能理解败家这个行为?
即便身边人知道她的情况,让她出去败,周围人又怎么看?
我发现要想弄懂她的情况,脑瓜子真得多转两道弯儿,并且时刻得多别一道劲。
首先她是败气入体,那肯定是需要败家身体才能不生病,不生病才能有精力去学道。
可她这一败就是十年,不是败一回两回就顶用的。
打比方我养了一只被医生判了死刑的猫,这猫温顺可爱,我舍不得它死,医生跟我说,只要让它每天出去撞碎一块别人家的窗户玻璃,这猫就能续命活。
所以我想着,那等它把玻璃撞碎了我再去赔钱,这样也算两全其美。
结果时间线一拉长,猫不但撞得头破血流,周围群众也不干了!
这猫成天撞别人家窗户玻璃,哪还有个宠物样了,分明是畜生么!
猫疼,猫也没办法,想继续陪伴主人,它就得这么干,于是它拼命抓耗子去弥补,可没人在意它抓多少耗子,记住的都是它撞窗户玻璃的恶劣行径!
谢万萤那十年应当就是在这种情形中度过的。
大家都更愿意相信眼前的真相。
换句话说,更愿意去相信别人给的真相。
都说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可这话真正能做到的没几个。
我奶说她年轻时曾流行过一句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然而这个年代却很少有人自觉去调查什么,貌似很流行快餐,什么都讲究快。
能用三分钟得到的答案,不管是真是假,大部分人都默认相信。
从而导致一个现象,被捧的人稀里糊涂的就到了云层高度,被骂的人也可以一瞬间体无完肤。
实话实说,我宁愿打不过袁穷被虐,都不愿承受这种是非。
至少挨揍疼的只是身体,这种被群体戳着脊梁骨骂的滋味儿,简直比拿刀子砍身上都疼!
所以我不明白,既然这败气已经很磋磨人了,她为什么还要故意糟践名声?
是嫌自己活得不够憋屈吗?
我叹出口气,擦了下眼底顺着路边朝家里走去。
拐过弯道,清风突然又送来了幽香。
微怔的抬起眼,就见不远处有个女孩子骑着粉色的自行车由远及近。
她单手握着车把,另一手持着手机贴在耳边。
不知在说些什么,她笑的很开心。
有醒目的梨涡,点缀在她唇角两侧。
这一霎那间,我只觉阳光温柔,树木清新。
风变得很轻很轻,吹动她风衣的下摆,她长长的头发挽在脑后,露出一张挑不出瑕疵的脸。
我无端想起一句话,美的是景,但比景色更美的,是人。
光顾着看她,我一时间都忘了要跟她打招呼,就这么原地看着她骑车要从我身边路边。
口中残留的糖渣被悉数碾碎,迸发出的味道犹如百花齐放,无与伦比的甘甜。
隐约之中,耳畔还传来了小男孩的笑声。
我不知为何会听到笑,难道是我腹中的孩子也很喜欢她?
是的,应该喜欢她,距离很近后,我听到了她的声音,非常轻柔的嗓音。
我一直都嫌自己说话声软,很没气势,再加上软里面还夹杂了一点妩媚,稍不注意就像是撒娇。
她的软跟我全然不同,是软到没脾气的那种。
仿佛是小奶猫,朝你喵一声,你就想上手去撸一下。
当真会……
莫名其妙的激发出保护欲。
脑子里的想法乱涌,我无端端的还有点心酸。
站那犹如一个跟她完全陌生的路人,直看着她跟我擦身而过。
转过脸,我发现她的头发是用木簪挽起,微风拂过,气质出尘飘逸。
吱嘎——!
她背对着我突然捏紧了车闸。
下一秒,她蓦的回头朝我看了过来。
手机还放在耳边,她看向我的眼神像是确认再确认。
在些许的不可思议后,她迅速收起了电话,支好车子站在了我对面。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我们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着急开口去说些什么。
风从我们中间穿过,道着不知名的情愫,我正对着她的眉眼,唇角微动间,不自觉红了眼眶。
很奇异的感觉,在今天之前,我不知自己的人生里还有这样一个默默关注我的人。
但等我走近她,了解她,再看到她,于无形中就像是有条线,将我们牵扯到了一起。
虽是初见,我对她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甚至早在一千多年前,我就应当认识她了。
“你好,沈栩栩。”
她对着我笑,眼泪却流了出来,“幸好,你很好。”
讨厌,我竟然也憋不住想哭,唇角硬生生的扯着,“你也是,幸好很好。”
没有客客套套的开场白,也没有什么寒暄,一瞬之间我们就像读懂了对方。
我自然要问出心里的疑问,“我懂你要消耗败气,你得多花钱,可你为什么要选择用这种令人深恶痛绝的方式去消耗?连先生最看重的名声都不要了,这样做,是不是太极端了?”
“不极端的,我是败气自耗,当我年满十八岁,靠花钱败家就没什么大用了。”
她依然在笑,“要想活命,我能败的只有身体和名声。”
我唇角颤了颤,自耗,她居然是败气自耗!
小疙瘩解开了,我却愈发的控制不住情绪,只感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