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菲压根儿不用他念。
人常年写稿子的记者,三百多字扫一眼就全看完了!
况且这字数甭管纯良写的多么文采斐然,她代入不了也哭不出来。
想想纯良浪费的电字儿她倒是很想哭。
纯良也无所谓她啥反应,小老哥认为曲高和寡。
当他的文采到达一定的高度,自然做不到通俗易懂,给我来电话还说,“书店里的严肃文学为啥销量低迷?正是像菲菲这样心急的人太多,你习惯了吃快餐,就没了那份细嚼慢咽的兴致,但这不能说明什么,我认为,严肃文学的底蕴永远不可替代!”
我听的眉心直抽,“但你好像也没看多少严肃文学,当年不净是看狼的魅惑,束手就擒吧小宝贝么。”
“我咋没看,该看的我全看了,需要积累的经验我老早都有了!”
纯良激动道,“姑,我现在已经处于灵感喷薄的状态,满脑子都是我爷风采超群的姿态,等着吧,一代大师,通过我的笔,必将呈现在世人面前!”
好!
呈现吧!
完。
卡文了!
打脸来的就是这么快。
纯良写起正文才发现难度不止一点。
简单来说,就是他脑子里刀光剑影热血澎湃,落实到字节上就显得很苍白。
他无论怎么去写,都表达不出人物的那份披肝沥胆,壮志豪情!
那几天他可把我忙叨坏了!
天天打电话问我怎么写开头,从哪开头!
问题是我也不会啊。
硬说说我这写作水平都不敌他,俺俩属于半斤对八两。
齐菲倒是能给他提一些意见,只是她写的新闻稿都不长,没有长篇小说的创作经验。
愁得纯良天天对着电脑挠头,好几天才憋出一小句,‘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
后面就没头绪了!
别着急。
许姨上线了!
老太太见回不去镇远山,又去了几趟活动中心,过了热乎气儿后彻底不爱动了。
纯良这搞上创作一消停,她还有点不适应。
时不时的会去纯良那屋看看,顺便问问他想吃点啥。
纯良见许姨进来就抬手遮电脑屏幕,说不上啥心理,就不想让许姨看。
许姨也不在意,赶上有回纯良没捂住,她这才弯腰眯着眼睛看清书名,“万通传?”
不等纯良搭腔,许姨噗嗤一声就笑了,“唉呀妈呀,你这是要写膏药厂的起家史啊。”
纯良身子往后一靠,也不遮着掩着了,“哼,我就知道您得磕碜我,这多打击人积极性……”
“你还怕打击?你是不打不成才。”
许姨笑着又看了下纯良写的开头,“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然后呢,把你嘣出来了?”
纯良郁闷的不想说话。
“没啦,真没啦?你天天在屋里捂蛆就憋出这一句?”
许姨稀奇的很,“啧啧啧,出门你可别说是我孙子,火车票上的字都比你写的这玩意儿耐看!”
“行了,您快出去听歌吧,大花轿,你嘿嘿的笑,我想上吊,晚饭我不吃啦!”
纯良赖叽道,“您没写过书不知道,万事开头难,我既然是给我爷写传记,就得写个大气恢弘的开头,谁知道怎么写出来会干干巴巴,删来删去的就剩这一句,算了算了,全删了领情。”
“恢弘?你这叫本末倒置!
传记传记,要是只想着恢弘,那直接叫吹捧记得了!”
许姨直起腰板,“要知道,沈先生他术法再强,他在世时也是人,是人就有犯错误的时候,我记得沈先生说过,他最早是师承名门正派,只是他太想追求名利,这才改换门庭,百无禁忌,这在阴阳行当里是大忌,说起来,沈先生在年轻时真没少犯错,被称为大邪师也不冤,所以你要想写他的传记,那就不能去想着给他遮丑,只想着避重就轻,那你怎么写,这个人物都立体不了。”
纯良像是得到点拨,“许奶,我有点领悟到您的意思了,再具体说说?”
许姨锤了锤肩膀,“这个呢,哎呀,我肩有点酸……”
“来来来,我给您按,来,您坐!”
纯良忙不迭的表现,“力道怎么样?轻了重了您言语一声。”
许姨微眯着眼坐在转椅上,“纯良,你说我咋就这么稀罕你呢。”
纯良笑着说,“那还用问,我打小就招人稀罕呗。”
“扯淡。”
许姨轻呲道,“你小时候不但偷奸耍滑,那报复心还强,走哪都跟个告状小老婆精似的,一整就连哭带嚎,心眼小还刻薄,要是像你这样的孩子都招人稀罕,这世上就没讨人厌的孩子了。”
“许奶……”
“可这恰恰是我稀罕你的原因。”
许姨推掉纯良的手,慢悠悠的起身,“人性之所以会有光辉,不是写出来的光辉,而是善与恶对撞时,迸发出的光辉,纯良啊,你儿时有露骨的恶,但随着你一路成长逐渐修正,站在我面前的,也不是一个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的纯良,不能说你缺点改正了,有些事就跟着抹去了。”
顿了顿,许姨笑了声,“如果让我写一篇你的传记,我会从栩栩来到镇远山写起,就写你怎么和栩栩作对,被她揍得鼻青脸肿,你怎么哭,怎么叫屈,最后,是怎么跟她走近的,你又为什么愿意放下芥蒂,十几年来,你陪伴着她,又经历了多少磨难风雨,哎呀,这么一想,这本书五十万字都挡不住,起码得写一百万字!”
语落,许姨起范儿的手一背,哼着歌出去了。
纯良愣在原地,特意打来电话对我说,就在那一刹那间,许姨的背影都光芒万丈上了!
他突然知道这传记咋写了,没在旁征引博,直接从我师父离开最早的门派写起。
那既是我师父命运的转折点,也是我师父即将百无禁忌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