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婴恭谨的双手把茶奉上，后退两步，而后抬起头来，直视着皇帝锐利的双眸：“陛下，臣妹大胆些说，自己也算个皇室中人，沈昭容恃恩胁报，难道不是轻视臣妹，轻视陛下？”

皇帝被气笑了：“你倒还是一样的牙尖嘴利！”

“臣妹不敢。”

姜婴屈膝福身，“姜家世代为将，为国捐躯者不知几何，到了臣妹这一辈，连个能继承家族荣光的子孙都没了，唯有臣妹这一女，和两个年岁尚有的妹妹。”

她起了身，轻轻叹息：“臣妹所言，并非是想以家族功勋要挟陛下，只是陛下，臣妹之身……该受此辱吗？”

闻言，皇帝的面容总算是柔和下来，流露出几分歉意。

“臣妹行事，看似莽撞，可依陛下所见，想也知道此事并非臣妹故意算计，事关贡茶，呵……说句不好听的，但凡沈家有些脑筋，也犯不下此等大错。”

“是啊，若是聪明些，怎会与你和离？”

皇帝烦躁的把奏折扔到一边，眉宇分明未变，却不怒自威。

姜婴低了低头，她知道，当了君王的表哥，再怎么疼爱姊妹，也始终只能把家国天下放在第一位。

可她拥有皇帝这一点点的不忍，便已经足够。

“如此也好，小的时候，先太后便总说，以臣妹的性子，被拘在宅第之间实在憋闷，倒不如像个男子一样，说不定还快活些。”

皇帝有些意外：“你想去陇西？”

“陛下。”

姜婴附身跪拜：“臣妹的血亲，死死伤伤，都葬在那了，世公年岁已高，为国分忧戎马一生，如今白发苍苍，早不负当年英姿，花甲之年，若还没个子孙相伴，岂不太过委屈了吗？”

“容陛下首肯，臣妹愿远赴陇西，长伴世公左右，以己孱弱之身，穷尽毕生学识，为国效忠，为君分忧！”

闻言，皇帝手掌握拳，紧了又紧。

他看着满头珠翠，诚心叩首的表妹，似乎还是和幼年一样可爱娇俏，可又实在不一样了。

“当初极力促成你与沈昭容的婚事，是朕……看走了眼。”

声音里，有些不易察觉的哽咽：“到底耽误了你。”

“若留在京城，朕固然不能同儿时一般，护你自在随性，可也能保着你富贵无忧，来日再给你寻个老实些的郎婿，必不会让你受委屈，且陇西战事未平，甚至还有复燃迹象，艰苦万般，并非宜居之地！”

姜婴目露感激：“陛下和长公主一样，还是痛惜臣妹的，可是陛下，臣妹身上流着姜氏的血，为国奋战，才是臣妹的宿命！”

“姜婴……”

皇帝摇摇头，无奈道：“此事，宸国公也同朕说过了，那就去吧。”

离了这里，反倒少些是非。

在姜婴告别后退的时候，皇帝端起那盏茶抿了一口，又埋头看起奏章。

直到了门口，声音才再度传来——

“安阳郡主忧心战事，带上粮草亲赴陇西驰援，朕，感念安阳郡主忧民之心，特赐食邑千户，亲卫一百！”

姜婴听了微微顿住，心里明白，这已经是自己能争取来的最大利益。

亲卫一百……

倒是意外之喜。

走出宫门，一直忧心忡忡的双蕊才小声开口：“郡主，陇西苦不苦的倒也没什么，只是这食邑赐了，亲卫也赐了，那岂不是说……咱们往后都不能再回来了吗？”

姜婴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与新晋功臣对着干，到底折损了皇家颜面，怕是世人还不知道如何编排，皇上在其位，也是难做的。”

“更何况，早前世公说动军法就动了，这次长公主又出面，谁都看的出来，如此声势浩大，是在为我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