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的小将军。”
谢青燃站在最前方,她侧过头,背着光看着穿着正装走来的少女,实在觉得自己很幸运。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在福利院里,睁着眼睛哇哇大哭的小婴儿,长大之后会是这副模样?
仿佛被世界钟爱,仿佛被女神亲吻,仿佛被光芒揉成的少女,难怪会这样讨人喜欢。
一家人分两辆车前往王庭,周围还有几辆车开道,保护。
王庭位于首都一区,包括奉雪在内,大部分圣斯威人都无缘进入那里一观。
如果这是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王庭外围也许会变成观光胜地,但王庭握着实权,是真正的主君。
通往王庭的路上奉雪没有看到一辆车,这里的道路与教廷有些相似。
同样是雪白的大理石铺路,但地上却用不掉色的金粉,每隔五百米就描绘着一枚象征着王室的执剑者徽章。
等到了前方的宫殿正门,车驾便缓缓停下。
从这里开始,他们就只能步行了。
奉雪回忆着礼仪课与谢青燃的教导,走在谢青燃身后两步远。
一名穿着深蓝色侍从正装的礼仪官并六个侍从,正站在正门列队等候。
见着谢青燃来到,便躬身行礼。
“公爵阁下,陛下正在飞泉宫。”
谢青燃闻言笑道:“飞泉宫?王子殿下那里么?正好,我也十分忧心殿下的伤势,劳烦您带路。”
礼仪官连说“不敢”,只是他抬起头时,这位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的官员,用眼角余光扫过了跟在谢青燃身后的三人,在看到奉雪时,他微一停顿,随后便翘起唇角,转过身往前领路。
随着逐年扩建,王庭的占地面积越来越大,所幸飞泉宫不算太远,他们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就到达了。
飞泉宫与它的名字一样,宫殿外有许多引流的泉水与小型喷泉,树影摇曳,倾听着流水的声音,满眼绿茵,实在令人心旷神怡。
礼仪官停下脚步,谢青燃等人也在宫门外等候,礼仪官微一躬身,这便是进去通报了。
奉雪谨守礼仪,目不斜视地看着门口,飞泉宫的白色大门缓缓打开,礼仪官站在门口,这便是请他们进去了。
然而让奉雪意外的是,宫殿内部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极尽奢华,高大空旷,这里更像家。
柔软的白色沙发,壁炉,颜色素雅的地毯,一些放在角落的柔软躺椅与书架,漂亮的手工艺品和花艺品错落有致地放在适当的地方。
一切都从容有序,绝不让人感到有半分压力。
“日安,陛下,纳蒂雅殿下,王子殿下。”
走在最前方的谢青燃突然单膝下跪,右手抚上左胸,对着前方敞开的露台垂头行礼。
跟在谢青燃身后的三个孩子也比照办理,随后奉雪就听到十分亲切的男性笑声。
“青燃,不必多礼。带着孩子过来吧,纳蒂雅刚泡好了茶,也有孩子们喜欢的点心。”
在这个宫殿里,值得谢青燃低头的男性只有那一位。
但奉雪不曾想过,那位传闻中暴躁易怒,与议会和教廷几乎每一件事都会起冲突的国王陛下,在私下居然会是这样亲切又柔和的模样。
奉雪跟随谢青燃起身,往露台缓缓走过去。
圣斯威的主君,赫尔曼.莱耶,今年已六十岁的国王陛下,早年灿烂如金的头发已参杂了些许花白,他的眼角和额头也爬上了皱纹,但那优雅的轮廓,依然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双眼,不难让人看出他年轻时的风姿。
另一位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纳蒂雅王后,但因为贵族议会的阻止,这位异国王后虽然居于宫中,陪伴于君王身侧,却依然不能正名,获得王后的封衔。
因此不能称呼为王后殿下,只能在她的名字后加上敬称。
这位一头黑发的王后殿下也十分美丽,奉雪觉得里维应该是与纳蒂雅殿下长得更相像一些。
这让那位王子拥有更柔和漂亮的五官,不似他的父亲那样锋锐。
里维见着奉雪,对着她微微一笑。
他受伤的额角似乎已经完全愈合了,虽然用刘海遮盖,但在露出的皮肤上,只能看到一点淡淡的粉色。
只是奉雪没想到她刚一落座,那位赫尔曼陛下便朝她看来。
“这就是你的女儿吗?”
高位者垂问,奉雪起身行礼。
赫尔曼笑着摆手让奉雪坐下:“好漂亮的孩子,不必多礼。我算起来是你的伯伯,过去谢思和谢桢也这样叫我,不过他们年纪大了,似乎多了一些不必要的礼仪束缚,不像过去那样可爱了。”
谢思和谢桢垂首听着,发出了合宜的轻笑。
而奉雪对着赫尔曼陛下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什么走亲戚的姿态,也叫不出“伯伯”。
见着奉雪似是有些困扰,纳蒂雅拍了拍赫尔曼的肩膀。
“陛下,您的笑话不好笑。”
“是、是吗?”从容淡定的赫尔曼被心爱的王后这样一说,竟有些慌张。
金发的王子轻笑一声,他站起身,像招待来家里玩耍的亲朋好友,亲自给谢青燃等人倒了茶,又送上了点心。
“殿下身上的伤好些了吗?”谢青燃问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里维身上的伤好多了,但谢青燃却不能不问。
里维轻轻点头,嘴角含笑:“多谢您垂问,我的伤已经好了。”
里维的视线落在奉雪身上,眉宇间闪过一丝轻愁。
“奉雪呢?你还好吗?”
“承蒙关心,我很好,殿下。”
奉雪对着里维微微欠身,便见里维笑着说。
“看了社群,我才知道你还坚持着去上课,我也不能再躲在王庭偷懒,该像你一样才好。”
谢青燃朗声大笑,即使在王庭中也不改她的作风。
“我家女儿是小书呆,殿下您这样活泼,可千万别像她,我还希望她多出去玩呢。”
随后谢青燃十分自然地把话题转移到了赫尔曼和纳蒂雅身上。
诸如“刚才进门看到很不错的装饰品是从哪里得来的”或者“这茶和点心真不错”,再到后来谢青燃突然有些严肃地咳嗽一声。
“陛下,有些外务想跟您聊一聊。”
这话一出,家庭聚会就此中断,孩子们都不该留在这里了。
里维十分识趣起身告退,说要带朋友们参观飞泉宫。
赫尔曼欣然应许,只是当孩子们出去的时候,他才沉下脸。
主君一旦放下了微笑,神情便显得阴沉而严肃。
“青燃,你是在防备我吗?”
“嗯?防备什么?”谢青燃一脸茫然地看向纳蒂雅。
那位心软的王后殿下果然又拍了拍赫尔曼的肩膀。
“好好说话。”
于是这头随时可以跳起撕碎他人咽喉的雄狮,萎靡地安静了下来。
“好吧。”
谢青燃这才笑着说:“孩子们自己去玩就好,没有长大成人了,还由父母牵着手走路的。”
而在另一边,在里维跨过一条引水道时,他转过身,十分自然地对着奉雪伸出手。
这便是想牵着女士跨过这里的意思。
谢思和谢桢这时候像这世上最大最闪亮最不解风情神智仿佛也有些问题的电灯泡,他们同时伸手握住了里维的指尖,跨过了引水道。
“谢谢您!殿下!”谢思笑得十分天真可爱,天知道他十二岁之后就再也没这样笑过了。
里维:……
随后谢思和谢桢对着奉雪伸出手。
“姐姐。”谢桢对着奉雪喊道。
奉雪心知双生子是担心联姻的事,此举也是为了保护她,但她低头看着这个宽度只有二十厘米的引水道,直接一脚踏了过去。
“谢谢,路挺好走的。”
里维依然保持着完美无缺的微笑,带着三人在飞泉宫巨大的庭院里走动着。
里维介绍着每一棵树和花卉的来历,他的语气轻柔,就像在吟咏着一首首诉情的诗歌。
但奉雪没有什么少女小鹿乱撞的情感从心中升起,她只对里维的词汇深感佩服。
好会用形容词啊,简直恰到好处,王子殿下的文学科成绩一定很好吧。
奉雪有点嫉妒。
只是在听着里维说话的同时,奉雪依然在认真打量着里维的脸,身材,还有露出的肌肤与头发,她想在自己的记忆中挖掘出到底在什么时候见过殿下。
可是随着她越看,里维说话的声音越慢。
最后金发的王子耳根微微发红,白玉般的耳廊上泛上了绮丽的粉色。
“奉雪,你再这样看着我……”
里维欲言又止,戴着白手套的手盖住了半边脸,像是真的有些害羞。
谢思和谢桢大为震撼,这个人在做什么?他是在演吗?戏瘾怎么这么大!奉雪怎么可能看他!
双生子转过头去,却真的发现奉雪在盯着里维,随后她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抱歉,殿下,”奉雪连连摆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没事,是我过于在意,所以才会这样。”
里维抿唇轻笑,笑容温柔而包容,就像他和奉雪真有什么似的!
奉雪只是习惯往前看而已!这个人!这个人却借题发挥到这个程度!
狐狸精!
谢思当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干哑的笑:“殿下,我看到您的居所后还有射箭场,要不要去那边玩玩?”
里维则望着奉雪;“奉雪觉得呢?”
奉雪已经察觉到这个氛围仿佛有些不对,她也轻咳一声,指着射箭场说。
“当然好。”
于是一行四人便穿过树林,来到了不远处的射箭场。
谢思指尖抚过一支箭,转头对里维笑道。
“只玩射箭太无趣了些,殿下要比赛胜负,赌些彩头吗?”
里维单手托着下巴,柔软的金发垂在脸颊:“好啊。什么都行吗?”
这话一出,谢思和谢桢都脱下了礼仪正装外套。
“当然不是,有些事是不能赌博的。”
狡猾的双生子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但里维也不会拒绝。
在三人选好弓箭,站定位置时,奉雪也拿着适合她臂力的长弓走了上来。
“我以前也练习过射箭,老师说我还挺厉害的。”
奉雪本着来都来了,有活动就参与的心态,对着三位男士笑了笑。
随后她神情严肃起来,搭箭拉弓,对着前方的箭靶射出了第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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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一声轻响,飞泉宫的大门再次打开。
礼仪官快步上前,在赫尔曼面前躬身行礼。
“教宗并一位主教前来拜访,要为了殿下遇袭一事向您致歉。”
赫尔曼与谢青燃对视一眼,随后他点了点头。
“可以,请他们过来吧。”
“对了,跟随而来的主教叫什么?”
礼仪官恭敬回答:“星回。从南部大教堂而来的白发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