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拜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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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大男孩和几个漂亮孩子的热情欢迎,迅速安抚了她的烦恼心情。乔让艾美一个人去对付女主人和碰巧同样来访的都铎先生。她专心致志地与年轻人玩,发觉这新花样很提神。她饶有兴趣地听大学的故事,一声不吭地爱抚着指示犬和卷毛小狗,欣然同意“汤姆·布朗62是块好砖”,全然不顾这种赞美方式不恰当。当一个小伙子提议参观自己的海龟池时,她爽快地跟着走了。这招来妈妈的笑容,慈爱的淑女整一整被子女们的拥抱弄乱了的帽子,熊抱的样子倒很亲切,对她来说比心灵手巧的法国女子制作的无懈可击的发型还宝贝。

艾美听任姐姐管自己玩,自己也尽兴玩乐着。都铎先生的叔叔与一个英国小姐结了亲,而她是在位勋爵的远房亲戚。艾美无限崇敬他们家族,尽管生在美国长在美国,但她还是跟大多数国人一样,对爵位肃然起敬—这是对早期君主信仰的那种默认的忠诚;若干年以前,一个皇家金发男孩到来的时候,这种忠诚曾经使这个阳光下最民主的国家骚动起来;这与年轻国家对古老国家的敬爱也息息相关,就像大儿子对专横的小母亲的爱,母亲有能力的时候拥有儿子,但儿子造反后,便一顿责骂令其远走高飞了。不过,即使与英国贵族远房亲戚的攀谈令人心满意足,也不能使艾美忘记时间,盘桓的分钟数恰到好处时,她留恋不舍地抽身离开了贵族伙伴,去寻找乔,热切地希望那无可救药的姐姐不会处在给马奇姓氏蒙羞的境地。

情况原本可以更糟,但艾美已经认为够糟的了。乔坐在草地上,周围驻扎着一群男孩,一条四爪污秽的狗歇息在她节日礼服的裙摆上,而她正在向心怀钦佩的听众讲劳里恶作剧的故事。一个小孩正在用艾美的宝贝阳伞拨弄海龟,第二个正在乔最好的帽子上吃姜饼,第三个正在用她的手套玩球,所有的人都玩得很高兴。当乔收拾起那被损坏了的财物要离开的时候,她的那一群卫队簇拥着请求她再来:“听你讲有关劳里的玩乐故事真好玩。”

“都是顶好的男孩,不是吗?待了一会儿后,我就感到格外的年轻活泼。”乔说着,把双手背在后面漫步走着,几分是出于习惯,几分是在隐藏弄脏了的阳伞。

“为什么总是躲着都铎先生?”艾美问,明智地避而不谈乔走了形的外表。

“不喜欢他呗,他爱摆架子,慢待姐妹,烦扰父亲,提到母亲很不尊重。劳里说他放荡不羁,我觉得他不值得结识,所以不理他。”

“至少要对他有礼貌吧。你对他只是冷冷地点个头,可刚才对汤米·张伯伦又是鞠躬又是礼貌地微笑。他父亲是个开杂货店的,你对他俩的态度反一反,那才对。”艾美责怪地说。

“不,不行,”乔倔强地回答说,“我不喜欢、不看重、不钦慕都铎,尽管他的爷爷的叔叔的侄子的侄女是一位爵爷的远房表亲。汤米贫穷、羞涩,但他善良,而且非常聪明。我觉得他好,愿意对他表示恭敬,因为他虽然手里摆弄的是牛皮纸袋,却是个绅士。”

“跟你争论没用。”艾美说。

“是没用,乖乖。”乔打断她的话,“还是让我们显得友好些,在这里留张名片吧,显然,金家都外出了,谢天谢地。”

家庭名片尽了职,两位小姐继续前进。到了第五家,她们被告知小姐们今天有事,乔再次感恩起来。

“现在就回家吧,今天就别管马奇姑婆了。随时可以去她家的,穿着最好的礼服拖过一路灰尘太可惜了,再说我们又累又烦。”

“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姑婆喜欢我们穿着入时主动地登门造访。这对我们来说是抬脚之劳,但会给她带来快乐。我认为,这对你衣服的损坏程度不及那几条脏狗和那群野孩子所损的一半。弯腰,让我取掉你帽子上的碎屑。”

“真是个好姑娘,艾美!”乔说着,懊悔地打量一下自己弄坏了的衣服,又瞥了一眼妹妹的衣服,她的衣服仍然光鲜无尘,“希望能像你那样,能轻而易举地做些小事情来取悦人。我想过这些,但做这些事情太费时间了,所以总在等待时机搞个大好事,而让小事从身边溜走了,但我看最终还是小事最有效。”

艾美笑了,怒气立刻平息,还带着母爱的神情说:“女人应该学会随和,尤其是穷女人,没有其他方式回报人家给予的善意嘛。如果记住这一点,并照着去做,你会比我更招人喜欢的,你的长处更多呀。”

“我是个坏脾气的古董,而且永远改不掉,但我愿意承认你是对的。只是对我来说,与其违心地去取悦一个人,还不如去为他两肋插刀容易些。我这种爱憎分明太强烈的性格很不幸,是不是?”

“如果你不能掩饰,那是更大的不幸。不瞒你说,我并不比你更认可都铎,但没有人要我对他这么说。你也同样,犯不着因为他不讨人喜欢而使自己显得不随和。”

“但我认为,女孩不认可男孩就要表露出来,除了举止上体现出来,还能怎么做?说教没有用,这一点自从我对付特迪以来就明白了,真悲哀。但是可以从许多小事情上去默默影响他。嗨,如果可能的话,对其他人我们也应该如法炮制。”

“特迪是个出类拔萃的男孩,不能用来例证其他男孩的。”艾美说,音调严肃而肯定,这话若被那“出类拔萃的男孩”听到,他会笑得合不拢嘴的,“如果我们是美女,或者有钱有地位,也许能做点什么。但是,因为不认可一些青年就横眉冷对,认可一些青年就笑脸相迎,这样做毫无效果,只能让人觉得我们古怪,像清教徒。”

“所以要默许我们厌恶的人和事,只因为我们不是美女和百万富翁,是不是?这是多好的道德原则。”

“说不过你,我只知道这是处世方式。反对它的人,只会费尽苦心而遭人耻笑。我不喜欢改革家,希望你也不要尝试着去当这个改革家。”

“我的确喜欢改革家,如果可能,我要成为一个改革家。尽管有人耻笑,但这个世界没有改革家就不会进步。我俩观点不对路;你属于旧派,我属于新派。你会生活得很好,但我会活得很有生气。我想我宁愿享受拍砖和起哄。”

“行啦,镇静一下吧,不要用你的新观念去打扰姑婆。”

“我尽量不去烦扰她,可在她面前,我总像是着了魔似的,会突然冒出一些特别不客气的话,或是激进的看法。这是命中注定,我不由自主啊。”

她们发现卡罗尔婶婶在老太太家里,全神贯注地谈论着某个有趣话题,看到姑娘们进来便放下了话头,用一种窘困的眼神看着她们,说明刚才正在谈论她们的侄孙女们。乔情绪不好,任性劲儿又发作了;但艾美正处在天使般的心境中,她善良地尽到了责任,控制住了情绪,并使每个人都舒心。这种亲情交融的气氛立刻感染了两位长辈,她们亲切地称她为“我的乖乖”,眼神里传达出她们后来加以强调的意思:“这孩子每天都在进步。”

“你是不是要去交易会帮忙,乖乖?”卡罗尔太太问道,艾美坐到她的身边,那种贴心的神情是每个长辈都喜欢的。

“是的,婶婶。切斯特太太问我去不去,我提出看管一张桌子,因为除了时间没有其他东西可出让。”

“我不去,”乔断然插话,“我讨厌受人恩惠,切斯特一家认为让我们去他们亲友满座的交易会帮忙,对我们是个莫大的恩惠。我惊讶你居然会答应,艾美,他们只要你去干活。”

“我愿意去干活。交易会是为切斯特家办的,也是为自由人办的。他们真好,让我去参加劳动分享快乐。善意的恩惠不会让我烦心。”

“完全正确。我喜欢你的感恩之心,乖乖。帮助那些感激我们助力的人,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有些人并不感激,这令人懊恼。”马奇姑婆一边从眼镜的上面看着乔,一边说道,乔离她有点距离,坐在摇椅上摇着,表情有点郁闷。

要是乔知道一股巨大的福气正在她俩中间徘徊,而平衡点只能落到一个人身上,她马上就会变得像只鸽子的。但是,很不幸,我们的心里没有窗户,看不到朋友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在普通的事情上,也许看不见更好,但有时候能知道人家在想什么,会是一种安慰,也能节约时间,免得淘气。乔接下来的话,剥夺了自己长达多年的快乐,同时也接受了一个学会管住舌头的适时教训。

“我不喜欢受人恩赐,这样压迫我,让人感到像个奴隶。我宁愿一切事情都由自己做,完全独立。”

“啊咳!”卡罗尔婶婶轻轻地咳了一声,眼睛看看马奇姑婆。

“早就跟你讲过了。”马奇姑婆果断地向卡罗尔婶婶点个头说。

幸好乔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她还趾高气扬地坐在那里,一副造反的表情,这种神情随你怎么形容,就是不能说是动人的。

“你会说法语吗,乖乖?”卡罗尔太太把手放在艾美的手上问道。

“相当好,多亏马奇姑婆,只要我愿意,她就让埃丝特经常跟我对话。”艾美感激地回答说,这使得老太太的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

“你的外语怎么样?”卡罗尔太太问乔。

“一个字也不懂,我学任何东西都很笨;受不了法语。法语是那么难缠那么无聊的一种语言。”乔唐突地回答说。

两位老太太再次交换了眼色。马奇姑婆对艾美说,“乖乖,你现在身体相当强壮,是不是?眼睛没再烦扰你了,是不是?”

“一点也没有,谢谢你,太太。我很好,今年冬天我想干些大事,以便那快乐的时光到来时,可以随时动身赴罗马。”

“真是个好姑娘!你应该去,相信你会有这么一天的。”姑婆赞许地拍拍她的脑袋说,艾美则为她捡起了线团。

牢骚鬼,闩上门,

坐到炉边纺纱去。

鹦哥正歇息在乔座椅背后的栖木上,它弯下头来看着乔的脸嚎叫,仿佛在放肆地质询,神情那么滑稽,不由你不笑起来。

“很会察言观色的小鸟。”老太太说。

“来,散步呀,乖乖?”鹦哥叫着朝瓷器柜跳去,示意要一块糖。

“谢谢,我这就去。走,艾美。”乔结束了这次拜访,更加强烈地意识到拜访的确对她的身体很不利。她以绅士的方式握手道别,而艾美亲吻了两位长辈。两个女孩离开了,留下的印象像阴影和阳光,见其消失在远处的背影,马奇姑婆做出了决定:

“玛丽,你最好去安排吧,我出钱。”卡罗尔婶婶则果断地回答:“我当然会去的,只要她父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