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糟糕了。
如果她在其他班级,对他或许还可能会是无视的态度,但如果和他一个班级的话……
如果她被其他孩子簇拥着鼓动起来,她很可能会成为新的带头欺凌他的人。
这个人还来自彭格列。
那巨大的阴霾,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叫一宫辉夜。”在这个没有一宫家族的世界里,一宫辉夜并不需要隐藏姓名。因为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和来历。
而这个明显的岛国名字,让学生们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目光。
不是彭格列吗?
老师赶紧解释道:“一宫的父母是彭格列首领在岛国的朋友。所以暂时寄住在彭格列,大家要好好跟她相处,知道了吗?”
作为名字风格相同的人,不少学生回头打量起了汐华初流乃的表情——他们好像来自同一个地方诶。他们会有什么联系吗?
不等老师安排位置,一宫辉夜已经径直向着汐华初流乃走了过去。
她站定在他的面前,对这个留着齐刘海,头发几乎挡住了眼睛的男孩微微一笑:“你也是来自岛国的吧?”
汐华初流乃愣愣的看着她。
他在她的脸上,读到了这么一句话: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她散发出来的善意,哪怕可能是刚来不清楚状况的暂时好感,也让初流乃第一次在学校里安宁的过完了一天。
第一天没有人敢主动对她说话,但汐华初流乃清楚,他们的处境绝不会相同。
可是,一宫辉夜好像并不在乎其他人都在想什么,没有人对她说话,她便开开心心只和他一个人说话。
……
“总之就是这样!”
那天放学后,一宫辉夜拒绝了上车,她和汐华初流乃一起走在回家——回他家的路上。她的保镖们倒也没有提出异议,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这种感觉很新奇,倒不是说有保镖跟在后面这件事,而是有人跟他一起回家这件事。
有朋友和他一起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和他兴致勃勃的说话,这种经历实在陌生又新鲜极了。
汐华初流乃好奇的注视着身边的女孩,她明明真实的存在于他的身边,他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自己是不是幻想出了一个完美的朋友?
她兴致勃勃的对他说了一个游戏,她说她要成立自己的家族,然后需要五大干部——不过因为财政统领已经有人了,所以现在只有4个空缺名额。
黑手党游戏吗……
尽管她说起这套规则的时候,表情十分认真,但她那只有8岁的外表,看起来还是太过天真幼稚了一些。汐华初流乃只能认为这是一个扮演黑手党的过家家游戏。
考虑到她既然生活在彭格列家族,想出这么个游戏倒也并不奇怪。
她问他:“初流乃可以当我的间谍首脑哦!怎么样?你要成为我的家族成员吗?”
家族成员、朋友……
汐华初流乃顿了顿,根本就无法拒绝:“好啊。”
“真的吗!”听见他同意之后,小女孩露出了十分惊喜的笑容,她直接扑上来热情的抱住了他:“太好了!我有第一个属于我的干部了!”
人的身体,真的是温暖的。
汐华初流乃站在原地没有动,却这么想着。
他的父母在记忆中从未抱过他,他也没有朋友。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拥抱。
她贴过来的脸颊柔软而温热、环抱住了他的手臂柔软却带来某种紧缚感——那并不让人害怕,反而让人感到欢欣。
她在肯定我。
她喜爱我,她需要我,她是我的朋友。
我也喜爱她,我也需要她,我也是她的朋友。
我们是朋友!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缕阳光,又像是一颗种子,照亮了男孩阴沉的世界,在他日渐麻木黑暗的内心开出了花。
她将他送到了家门口,来开门的继父一身酒气,让初流乃在新朋友面前感到了一阵羞耻。
但一宫辉夜仰着脸,对落魄潦倒的男人露出了礼貌的笑容,报出了身份:“你好,我是初流乃的朋友,我叫一宫辉夜。”
她没有透露任何关于彭格列的事情。但她身后那几个虎视眈眈的保镖,以及她那矜贵骄傲的模样,就足以让他的继父判断出自己继子的新朋友,背景绝对不好惹。
在黑手党横行的意塔利,如果你没有这种分辨能力,就很有可能会在某天得罪一个不该得罪的人,从此永远消失。
他愣了愣后,连忙挤出了一个讨好的谄媚笑容,那笑容更让初流乃感到失望和厌恶。
但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对初流乃动手,或故意饿着他了。
此后,他与她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密。整个学校里的人都知道,那个汐华初流乃现在是一宫辉夜的家族成员了。
哪怕是过家家的游戏,但在意塔利,家族这个字眼有着不一样的份量,没有人再敢欺负他或故意无视他。
初流乃依然不喜欢这个学校,可是因为想到每天都可以在学校见到辉夜,他每天都能早早的起床准备好出门。
他依然不喜欢这个世界,可是因为想到自己的朋友也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他就愿意去相信这个世界并不仅仅只有阴郁的黑暗。
为此他甚至厌恶起了周末,因为周末他就不能在学校里和辉夜见面了。
他不能邀请她来自己家里玩,也不能邀请她出去玩。因为他没有钱,也不愿意一直让朋友为他付钱。
一宫辉夜也从不邀请他去自己家里玩。一方面,彭格列并不是她的家,另一方面,那里也不适合随意邀请外人来拜访。
不过,他们渐渐地还是会在周末见面。
因为汐华初流乃学会了意塔利底层孩子们都能接触到的手艺——扒窃。
意塔利旅游业非常发达,游客也大多来自富庶又安全的国家,就算不是,既然能来旅游,也证明了他们在自己的国家里起码算是有钱。
这种有钱人很少能在短时间内适应意塔利的混乱,也毫无防备。
汐华初流乃个子小,并不起眼,他手指灵活,动作敏捷,学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已经是个熟手了。
在意塔利的底层,没人以此为耻,许多街头小子都认为你能得手,说明你聪明有本事。如果你饿死,那是你懒惰和无能。
他们以犯罪为荣,因为那往往意味着你可以搞来很多钱。
底层人民想要的只有钱。
只有钱才会有快乐。
总之,他有钱可以请朋友周末出来了!
一宫辉夜对此没有多想,她欣然赴约,直到一年后,她才知道初流乃都做了什么。
在一个犯罪频繁的国家,犯罪者如果太多,就会形成一套犯罪者内部的规矩,比如说,严禁越界。
汐华初流乃越界了。
一年以来,他出手频繁,却没有加入任何组织和帮派,也没有交过任何保护费。
而游客聚集的街区是盗窃者的天堂。既然如此,这样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没有占据者?
他被逮了个现行,要不是因为他只有9岁。但凡再大一点,他都可能会被砍去双手,或者被丢进警察局,由接受了贿赂的警察罗织罪名,入狱坐牢。
算是运气好,他只是被狠狠揍了一顿,然后被抢走了所有的钱。
他脸上的淤青和肿胀一个周末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为了躲避一宫辉夜,他第一次翘了课——因为他的父母都懒得帮他打电话请假。
他穿着连帽卫衣,带着兜帽,低着头在街头漫无目的的游荡,像个孤独的幽灵,直到一个人挡在他的面前,他向左想要绕开,对方便也向左,他向右想要避开,对方也不紧不慢的接着挡在了右边。
很显然,他是故意的。
初流乃立刻警惕的抬起头来,看见的却是个陌生的男人。
他的轮廓很柔和,并不是意塔利人。一头蓬松的黑色短发,裹着黑色的风衣外套。
“汐华初流乃?”男人挑了挑眉毛:“就是你啊?害得我这个财政统领还得兼职侦探找人。”
财政统领?这个熟悉的名词让男孩愣了愣。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太宰治。勉强……算你的同事吧。”男人似笑非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