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祭司为她承担痛苦,已经可以算是故意犯规了。怎么还能让大祭司帮忙生——
那她干了什么?
哦,她接生去了。
“你都山穷水尽成这样了,他还陪在你身边,你要他做什么,他都会为你做的吧?”
小小的火焰相当期待地摇晃着,似乎随时想要出世见一见森穆特,然后喊声阿爹。
艾丽希脑海里飞快地假设了一遍,竟认为这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他的灵体能够进入我的身体吗?”艾丽希开始关心起实操技术。
“能。只要他愿意,就能。”晃动着的火焰回答的很肯定,“你可以用你的灵感引导他。”
艾丽希想了一下,觉得这可能是现在唯一可行的方法了,于是大胆地先答应下来:“我试试。”
火焰晃动的频率明显加快,就差用那小小细细的声音发出诸如耶之类的欢呼了。
“你得赶快了,再不动作快点,我就又和你擦肩而过,得再等上一个千年万年啦!”
艾丽希听完,迅速登出荷鲁斯之眼,回到她那间产室里。
宁谧的星光正从破损的屋顶处洒下,哈托尔女神来时留下的精油香气犹在鼻端萦绕,还没有完全散去。
艾丽希动了动完全僵硬的脖颈,扭头去看她身边端坐着的那个男人。
此刻的森穆特脸色苍白,额头上汗津津的,嘴唇上全是深红色的深刻牙印。
他是疲惫的,是痛苦的,是颓丧的,他此刻不再是那个少年得志、俊美聪慧,被万人敬仰的大祭司,从他身上也暂时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潇洒与云淡风轻。
在艾丽希眼里,他此刻无比真实,真实到像个邻家哥哥,想要挥手和她打招呼却又会莫名其妙地脸红,想要帮她做点什么又总是不知所措地把手背在身后。
于是艾丽希开口:“森穆特……”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字,在此之前她总是称呼他大祭司大人森穆特大人。今天她开口第一次这么称呼,嗓音竟有些低沉。
开口似乎很艰难。
尽管明知早已欠了对方一屁股的人情债,可是她还是没办法就这样开口。
在这一刻,艾丽希忽然觉得这个孩子要真是森穆特的就好了,至少她可以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
然而就因为这个孩子与森穆特完全无关,才显得他此刻的陪伴,竟如此珍贵。
“无论您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森穆特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他的灵性并没有枯竭的迹象。但是身体被长时间的痛苦折磨得够呛。
只是语意依旧温柔而坚定:无论什么,我都答应。
艾丽希本想直接提出要求,谁知竟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森穆特被蒙着的双眼转向她在的方向,唇角忽然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无法探求,也无法追忆他究竟是在哪一天哪一个钟点,他和她曾擦肩而过,眼神恰好对上,或者同时将手伸向某一枚开在高处的花朵……
他只知道当他意识到的那一刻,她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灿烂的一束阳光,为此他日夜于心中祈祷,希望这束阳光能够成为永恒。
于是,艾丽希握住他的双手,片刻后,她的手变得没有丝毫生气,软软地垂落在他手中。
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瞬间变得惊惶失措,仿佛已失去最重要的。
这个变故足以让他的灵魂当场四分五裂。
但是他马上再次听见了她的声音,亲切的呢喃,温柔的私语,他散落于四面八方的无数个灵魂碎片,此刻全都热切地奔向她,争先恐后。
总要为她做点什么——他这样想。
随后他的碎片终于能够一枚一枚地拼起来,与那个神圣的躯体融为一体。
……
卡纳克神庙前,神庙里最昂贵的松木装饰都已被取下来,堆在广场正中,燃起一堆熊熊篝火,将神庙前的情形照亮。
南娜站在千疮百孔的防御工事之上,手中捏着三个扁扁的锡箔护身符。
艾丽希给她的放电已经全部用完,她还剩最后一点灵性。战神神使连骂人都不敢随便乱骂,必须得悠着点了。
好在战果不算太糟糕,现在她已不再孤军奋战。在她的带动下,大半个底比斯加入了保卫城市的行列。
鳄鱼与河马们的袭击被一地击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时,南娜忽然看见一只翼展巨大的黑色大鸟盘旋于卡纳克神庙,上上下下地翻飞,发出阵阵尖厉的鸣叫。南娜的心陡然收紧——她知道孔斯此前失踪,应当是去了行馆。
难道……难道?
就在此刻,南娜忽然只想将手中的硬弓一扔。若是那个人不好,她再如何战斗也没有意义。
就这样一停顿,一只身材细小但异常灵活的短吻鳄便冲着南娜的手臂直扑上来,鳄嘴张大,露出里面森森细细的牙齿。
南娜却并未留意,她的注意力全在行馆那个方向。战神神使目力敏锐,已经留意到那里的房舍中有明亮纯净的光线迸现。
须臾之间,行馆方向的天空已变得宛如白昼。
南娜手臂随意一挥,已让过短吻鳄的攻击,她向行馆方向踏上一步,同时不由自主地伸手遮挡视线,抵御那一场无可抗衡的光暴。
底比斯人人都和南娜一样,面朝行馆方向,让自己全身沐浴于这明亮纯净的光线之中。
卡纳克神庙前汹汹涌来的鳄鱼与河马们也是一样。它们被笼罩在这神圣的光线之中,似乎瞬间恢复了它们的本性,不再向陆上的人和建筑发起攻击,而是开始掉头,纷纷转身向它们更为熟悉的水域中逃去。
南娜闭上双眼,放下双手,尽情体会此时此刻洋溢于全城的无上能量。
来自造物的奇迹,正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