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果然精神一振:“嚯!走走走,赶紧去看看!”
几人立马飞身离开,顾云起松了口气,初七上前打开房门,在踏入房门时,顾云起听到远方飘来了几人的声音。
“就算仙君真受伤了,他道侣呢,那房里没别人的气息吧?”
“我觉得他们之间不对劲。”
“我也!”
顾云起无奈,深感这风言风语大概是止不住了,他将谢兰亭抱进屋,放在床榻上。
初七忙上来把脉,可左探右探也没发现毛病,没外伤,也不像旧伤发作,顾云起摸出传讯玉牌,正要问问晓清风在哪儿,紧闭的门被敲响了。
顾云起警惕地打开门,却发现门外正是晓清风。
多番下来,顾云起再见他已经不觉得奇怪,侧身让他进屋:“仙君突然晕厥,我们找不出问题。”
晓清风接了初七的位置,探了探脉,而后对顾云起道:“我看过了,没事,睡一觉就好。”
顾云起不放心:“晕倒的原因呢?需要我的血吗?”
“不用不用。”晓清风摇摇扇子,老神在在,“原因比较复杂,这么说吧,这次晕倒不是坏事,他睡上一回,醒来后还能得到好处。”
顾云起又亲自捏着谢兰亭手腕,让自己的灵力在他筋脉中走了一遍,确认真的没什么问题后,便坐着等。
奇怪的是,以往晓清风办完事就会走人,今天却优哉游哉也坐在屋里,自己倒了杯茶,还摸出话本,显然是要打发时间。
他也要等仙君醒来?
顾云起倒是没说什么,晓清风的行为难用常理揣测,而且之后等谢兰亭醒来,或许医修们还得帮忙看看。
谢兰亭只晕了一会儿,就悠悠转醒。
时间只过了半个时辰,但对谢兰亭来说,仿佛过了一生那么长。
察觉到他气息改变时,顾云起就凑到了床榻边,谢兰亭眼睫颤了颤,睁眼后眼神中有片刻的迷茫,缓了缓,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顾云起不由放轻了声音:“仙君。”
谢兰亭茫然的视线停在他面具上,竟是不由自主朝着他面具伸出手来,可惜到了半空,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收了回去。
谢兰亭眼神终于完全清明,不再蒙着雾,不知是不是错觉,顾云起总觉得谢兰亭看向自己的视线与以往不大一样。
“仙君方才突然晕倒,没能查出问题,你感觉如何?”
谢兰亭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笑了笑,嗓子莫名发哑:“让你担心了,我没事,你呢,没受伤吧?”
顾云起摇摇头:“没有。”
晓清风主动揽活儿,走上前:“我来给你诊诊脉。”
谢兰亭瞧了晓清风两眼,忽对顾云起道:“修真界各家肯定已经开始审问苍行山了,苍行尊者与你有血海深仇,你不在不行,去吧,我这里没事,休息一会儿就过来找你。”
顾云起默然一息后才低声道:“好。仙君好好休息。”
他不仅依言离开,还把初七也带走了,晓清风坐在床边,手中折扇簌簌扇风,感慨道:“他明知你故意支走他,还是答应了,也只有在你面前才这么老实。”
谢兰亭默认,一声不吭和晓清风对上视线,二人瞳孔沉沉,晓清风弯弯嘴角:“说吧,想起了多少?”
谢兰亭不答反问:“你算不到?”
神棍难得说:“总有些东西不能未卜先知。”
谢兰亭支起上半身,靠在床头:“那现在你可以现场算。”
“好吧,好吧。”
晓清风收了折扇,撩起谢兰亭一缕发丝捏在指尖,另一只手掐着算决,片刻后他放谢兰亭发丝从指尖滑落,重新握住搁在膝头的折扇敲了敲,有些懊恼。
“原来只想起了一小段啊,唉。不过这段很重要,总比只念起风花雪月强,你想起这件事,我就能跟你坦白说了。”
晓清风把自己说服了,重新望向谢兰亭:“看来你终于想起,最初的最初,死的人不是你,而是他了。”
谢兰亭沉默,无声也是种默认。
晓清风说的没错,他方才做的梦……准确来说,那是记忆。
在雷雨夜死去的不是揽月仙君谢兰亭,而是顾云起。
陷入梦中的谢兰亭仿若一个旁观者,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他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自己嗓子里溢出破碎的呜咽。
“别……云起,云起!”
是我在出声?这是哪儿,为什么……为什么顾云起会鲜血淋漓躺在我怀里?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顾云起凉透的身子被他抱在怀里,心脏早就不跳了,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雷鸣盖过他撕心裂肺的呼喊,他死死搂着顾云起,可再大的声音也叫不醒怀中的人。
救他,救救他!
谢兰亭茫然,要怎么救?
他没有对身体发出任何指令,但片刻后,察觉心口一疼,紧接着,从丹田出发,浑身筋脉都仿佛被生生撕扯了出去,比他至今体验过的任何一次伤痛都来得惨烈,他觉得自己被活剖了。
谢兰亭低头一看,他看到自己的手扎进自己胸膛,沾满了滚烫的血退出,捏着一团闪闪发光的东西。
这是……道心!
它凝聚在心脏,比丹田更重要,因为不仅承载着修行者毕生的修为,还包括他的天赋、气运,一切的一切,是血肉是灵力,是他的全部。
除非自己放弃,否则没有人能剖出别人的道心,要取出来,得挖开自己的心脏。
谢兰亭与这具身体感同身受的痛苦着,明明已经没了生命之源,浑身灵力都在迅速枯竭,他居然愣是凭着血液中剩的最后一点灵力,撑着一口气,把道心按入了顾云起的心口。
二人双双倒地,谢兰亭脑袋枕在顾云起心口上,死咬着牙关不肯咽气,直到他听到耳畔清晰的一声“咚”。
那是心脏的鼓动,是生的证明。
震耳欲聋,天籁之音。
雨水和眼泪从谢兰亭眼角滑落,他费力抓过顾云起的手,发现原本冰凉的手已经迅速温暖起来,如春风破冰。
可他自己已经走进了风雪里。
谢兰亭终于失了力气,最后的最后,他枕在顾云起心口上,安静地闭了眼,留下一声惊雷中谁也听不到的呢喃。
“云起,若有来日……”
梦里的谢兰亭闭上眼,现实里的谢兰亭从梦里醒来,直到这时,他身体似乎都还残留着梦里的疼痛。
生挖道心,无异于剥皮抽筋,把自小陪着自己的灵力血肉硬生生从身体里挖出来,谢兰亭按住被子中不停发抖的手,这手上……几乎都还有触感。
他在现代社会看的那本小说,以顾云起为主角的龙傲天故事,可原来在书中故事开始前,顾云起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是谢兰亭挖了自己道心,把他救活了。
情绪控制上,谢兰亭倒是炉火纯青,他可不愿在外人面前失态,他稳住了自己的声线:“死的也不是我,是揽月仙君。”
他是从现代社会穿过来的,为顾云起挖心的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晓清风叹了口气:“你自己心里其实有答案了,也不必再试探我,你知道,你就是货真价实的揽月仙君。”
这一次,屋子里迎来了比之前更久的沉默,双方都没有说话,久到仿佛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后,谢兰亭死死盯着他,终于开了口:“那你又是什么?”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在原著中压根就没有的人物。
晓清风一点点拉开自己的折扇,低头看了看上面的画:“我的出现跟你和顾云起有关,我是什么,我想想,嗯……从那个雷雨夜开始说起吧,你知道自己死后,顾云起如何了吗?”
晓清风轻轻道:“仙君,他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