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件事若是说出了口,宁晚晚就更不可能原谅这几个师兄了。
但她又怎么能继续隐瞒着呢?
晚晚她离开仙府这十年,无时无刻子车瑾不在想,当初不该帮师兄们隐瞒的。无论如何,宁晚晚应该有知情权。
想到这里,她笃定了决心,坚定开口道:“你可还记得十年前,我们下山,在方家捕捉幻蝶一事?”
宁晚晚哦了一声,迟钝道:“这个呀,记得。”
子车瑾道:“那一日你做诱饵,我们本来应当第一时间就赶去救你的,可是路上,出了个意外。”
她顿了顿,有些不太敢看宁晚晚的表情。
她怕宁晚晚受到的打击太大。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宁晚晚老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非但如此,此事还是宁晚晚跑路计划中,非常不可或缺的一环。
宁晚晚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幻蝶幻化出了叶离的模样,把所有师兄弟都诱走了?”
子车瑾心下一惊,瞪圆了眼:“你知道!”
她竟知道。
她竟早就知道。
那这么说,岂不是宁晚晚早就看透了这些师兄们?
可从头到尾,宁晚晚半点没有表现出异常来,只是最后干脆利落地走人了。子车瑾一直以为,她的离开只是因为叶离中毒之事,然而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离开的种子老早就埋下了,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而已。
宁晚晚平静地说:“对,我知道。”
子车瑾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原本憋了一肚子的安慰,一肚子的鼓舞,可到头来却发现,宁晚晚根本不需要!
半晌,她破罐子破摔:“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我便直说了,昨天夜里大师兄二师兄跑过来找我,知道我和你有联系,想透过我,找你和好。”
当时两人的话自然说的不似子车瑾现在这样明显。
但他们又是要给宁晚晚送东西,又是关心宁晚晚现在的情况,显然就是要和好的意思。
虽然子车瑾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自己过来找宁晚晚。
但想必,这两人也知道,他们曾经做的那些好事,根本无颜面对宁晚晚。
这事儿出了以后,子车瑾一晚上都煎熬地没睡着觉。
她又是纠结,又是难受。
反复煎熬了一个晚上,直到见到宁晚晚本人,心里才些许好受了些。
“你自己看着办吧,但我觉得,最好不要这么轻易地就原谅。”
子车瑾暗自咬着牙道。
而宁晚晚的表现,比她想象中,要来的更为平静。
听完这些话后,宁晚晚只是安静地端起茶杯,又轻轻抿了一口茶,直到茶叶那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方动了动眼皮,说:“知道了。”
其实就连宁晚晚自己,也觉得奇怪。
她的内心简直是毫无波动。
明明大师兄二师兄,是陪伴着她一起长大的,那十年里,虽然仔细回想,有一些被当做是替身的细节,回忆起来叫人恶心;可,也并非是全无温暖善意的。
二师兄的陪伴,大师兄的可靠。
她不是感受不到。
若两人的悔意来的更早一些,在叶离归来前,又或是她离开仙府前。
也许宁晚晚还当真心一软,就揭过了。
可太久,毕竟是过去了十年,十年这么长,对修真界土生土长的人来说,或许是真的不值一提。
然而宁晚晚经历过上辈子,她知道时间的难能可贵。
十年,都够上她从上大学再到混成娱乐圈一线影后了。
宁晚晚的记性其实真的不差。
但是试想一下,十年后的一天,一个高中时期就不在联系的同学忽然出来对她道歉当年的一些鸡毛蒜皮小事,她会是什么心情?
恐怕也会如同现在一样,既无悲喜,也无感慨吧。
宁晚晚说:“他们都以为我心里有恨,其实我离开的时候,已经释怀了。”
她是一个很讲公平的人。
谢子阳的五十万上品灵石,贺停云的重塑灵根,在宁晚晚这里,其实就已经把他们的所作所为都一笔勾销了。
宁晚晚现在对两人的态度就很普通。
既不仇恨,也不亲密。
只是一个过去的老相识罢了,因此比试台上若是遇到了,她不会心慈手软;各走各的路,但若是宁晚晚的路上有他们阻碍,宁晚晚会扫平障碍。
“果真?”
子车瑾不敢相信地问。
宁晚晚笑了笑,眉眼一弯:“当然真的。”
子车瑾松了口气:“那还好……”
她就怕担心宁晚晚还一直陷入在这件事里无法释怀。
宁晚晚站了起来,捏了捏子车瑾的肩膀,道:“好啦,不谈过去的事了。你今天正好也是过来了,我们来做点有意思的事吧。”
“有意思的事?”
“嗯。”
子车瑾好奇地跟随在宁晚晚身后,就想知道她所说的有意思的事到底是什么。直到宁晚晚又将她领去了熟悉的后院,然后又十分熟练地拿出了情丝剑。
子车瑾无语:“……这就是你所说的有意思?”
宁晚晚眼一眨:“嗯,练剑不有意思吗?”
子车瑾:“……”
绝了绝了。
话虽如此,子车瑾依然也祭出了自己的命剑霜华。
两人就在这冰天雪地里,当下对起招来,从早到晚,一直到月上中梢也不停歇。
而同一时刻的太一仙府。
宁晚晚七日后即将面对的对手叶离,同样也在练剑。
叶离手中的长剑,虽不是她命定之剑,可也是师尊替她特意寻来的珍贵宝剑。再加之她的剑意逆天,哪怕不是命剑,也与她有着七八分的契合程度。
落雪中,她手中长剑快的像道光,凡是光掠过的地方,连雪花都被劈成两半,足见其剑意惊人。
但尽管到了这一步。
叶离对自己仍是不满意,一套剑法舞完后,她竟十分罕见地发了脾气,手一扬,便将剑赌气般地扔在了雪地里。
赶来的青鹤正巧遇到这一幕,不由得眉心紧蹙:
“遇到什么困惑了吗,离儿?”
叶离没想到自己一个人发泄会被看到,当下一惊,手足无措道:“师尊,我……”
“不必多言,为师明白。”
说着,青鹤弯腰,替叶离捡起了她的长剑。
这柄剑,唤做离兮。
离兮剑是青鹤的师父留给他的,师父早已飞升,离兮剑是他留在世上最后的宝物,蕴含着师父大乘期的剑意,锋利无比。
可,离兮剑再锋利,再好,终究不是叶离的命剑。
她命中注定的那柄情丝剑,如今已经认了宁晚晚为主。
叶离接过离兮,连日里来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似的,她红着眼眶,倔强地说:“师尊,我怎么样都无法练好您教我的七玄剑法最后一式。”
青鹤心疼极了:“离儿,不要勉强自己,最后一式威力巨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
“可七日后,就是我与她的七年之约。”
叶离咬着唇说。
原本,她是觉得宁晚晚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自己对手的。
可与贺停云的一战却让叶离察觉到了危机。现如今的宁晚晚,绝不简单,也绝不好对付。
如果叶离稍有不慎,可能……真的会输给她。
而一想到这一幕,叶离就尤其抗拒。
她不能接受自己输给宁晚晚,输给她自己的替身。
她是要向所有人都证明,她才是最独一无二,最绽放光芒的那一个。就算有人长得再像她,也是徒有其表而已。
青鹤怔了半晌,他没想到,叶离的好胜心竟如此之强。
明明平日里,叶离是弟子中最温和,最不喜打打杀杀的一个。
青鹤问:“你想赢?”
叶离反问他:“弟子不能吗?”
青鹤又是一怔。
叶离看着青鹤的眼,重复道:“弟子想赢。”
无论如何都想赢,要赢。
而青鹤沉默许久,忽然,他的脑海中出现一道声音。
那声音诱惑着他:“帮她,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青鹤起先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不可。问剑大会公正公平,以离儿的实力,并不需要我的插手。”
声音并不气馁,又道:“哦,那你问问自己,不想见到晚晚输吗?”
青鹤心脏一颤。
这道声音竟道出了他内心深处最深层的欲/念。
他的确是很想让宁晚晚输掉这场比试。
但却并非是为了让离儿高兴。
真实的原因,是因为他心生嫉妒,他嫉妒宁晚晚现在又有了新的师父,而新的师父又远比他还要厉害。
若是宁晚晚不输,她就会继续以崇拜的目光看着林欲雪吧?
可明明,那目光原来,是独属于他的。
青鹤也没想到,自己风光霁月了一辈子,无情道修了一辈子,却会忽然产生这样阴暗的想法。
然而,那令人深恶痛绝的嫉妒却如跗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
纵然青鹤以理智抗争,然收效甚微。
脑海中的那道声音越来越大,理由也越来越充沛。
以至于青鹤着了魔一般,开口对叶离道:
“为师可以帮你。”
“帮我,师尊要怎么帮我?”
“离儿不是想学七玄剑法么?”
“对……”
“有一门秘法,可以将修士身上的功法传递给另一人,不止七玄剑,其余的剑法,都可以传功于你。”
青鹤听到自己如此允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