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能找到自己,或者他说的不能打动你,他就主动离开。”
再在这里重复一遍我说过的话。
还说了我喜欢你。说出这四个字时真是仓促又痛苦。
不期待有什么效果。
我想起之前打篮球把骨头都快磕漏了,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我怀疑我已经十多年没有哭了,可一见你心里就酸得不行。
这滴泪让我意识到你在我心里的分量,然而心理某种天然的排斥,让我有一种被远古集体记忆愚弄的感觉。怪不得自古以来都盛行舍生取义,这种空荡荡的感觉,真叫人发疯。我迟早要搞清楚,用最自洽的方式把这个洞补上。
以文学起誓。
你会爱我吗?
不敢想。
1031 20:26
今天整理笔记打卡。
又和几个老师谈过之后,被西方对性科学客观甚至残忍的解析打开了眼界。
福柯把“性科学”和东方的“情欲艺术”区别开。也许东方的情欲艺术。
《牡丹亭》的“日下胭脂雨上鲜”,或者汉乐府的“鱼戏莲叶间”又或者不是艺术,只是对生命的一种坦白。
“我们赞颂那些小昆虫,
它们经过了一次交*
或是抵御了一次危险,
便结束它们美妙的一生。”
是美。万物生长,生命绵绵不绝的美。
色情,是人生溢出来的那部分。
112 19:38
真正使我顿悟的,其实是与文史哲不相关的天文课。那晚老师带领学生分批去学院的望远镜带大家看月亮。
“冥古宙时代的地球就像一个巨大的岩浆球,火山爆发频繁,表面覆盖着熔化的岩浆海洋。内部的水气受热上升成云致雨。这场大雨连续不断地下了足有几百万年,其中夹杂着一次次的闪电……”
时间无限延展,我在镜头里闭上一只眼望着月亮,觉得万物烦恼皆是一瞥。
我蹲在高台上,隔着栏杆看见校园里一个又一个学生从台下走过。
活着很美。
也许性就是生命延续的欲望、让美延续的欲望。
真想让你体会我现在的感受。
豁然开悟的感觉,被真理冲击到的、眼眶里生出薄泪的感觉。
圆满的感觉。
我去找你了。
112 20:00
你看见了我的诗。
在我马上就绷不住矜持,想要把我所悟的都告诉你——
你叫我不要提前说,等一周之约。
没问题。
等我。
112 21:25
今天是你一次主动吻我。
看出了某种决绝。
故作镇定。
我又想起那一遍遍的“想死”。
我想拉住你,却怕你因为我伸出手的动作就先一步跳下去。
想抱你,又怕抱得太紧吓跑你,索性开始不敢碰你。
我只能装作没发生,一步一步一点一点靠近你。
我开始害怕,开始焦虑,开始接吻的时候都在狐疑,你下一秒是不是马上就要离我而去。
绝对不能被你发现。
1115 15:31
今天课上你提到“慕色还魂”。很有默契,我笔记里正好有《牡丹亭》。
虽然是用来骂我的。
就好像我笔记里有冯至的赞美昆虫的诗,你就写了“被自己肠子粘住的甲虫”。所以我一下子就看懂了。
虽然看懂了后,就知道也是用来骂我的。
1121 17:25
今天你和我说了你的童年。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遇到你。
我说“如果给我一百年,我会用五十年把你从泥潭里拉起来。如果不行,就下去陪你”。
这是我的真心。但我看见你不信任的目光,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看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幼稚鬼。
承诺啊,承诺。
我又搞砸了。
1128 00:00
生日快乐。
明天,不对,今天要表白,睡不着。
根据你此前犹疑的答案的每一句,我都背了很多遍。
怕你敏感,每个节点的语气我都反复练习了很久。
要不然还是再改一稿。
怕你不看,把那首长诗背下来。
如果有一天我能名正言顺地紧紧抱着你……就好了。
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悲观了?
你要对我负责。
后面就再也没有了。可能和柳生一样,一切的表达欲都来自不圆满。
柳生看呆了。
柳生对世界所有观感都是破产的消极,唯有江淇文,他抱有全部的希望。但他没想到,原来让自己如此有自信的、耀眼得能够驱散一切阴霾的江淇文,面对自己时竟然如此脆弱不堪。
柳生突然抱紧了怀里的江淇文。
他想起江淇文是如何教自己乐观的。
有天柳生突然伤感,说:“只有你爱我了。”
“话不能这么说。”江淇文举例,“要换种角度说,比如’只有中国有熊猫‘,换个说法就是——’中国拥有所有的熊猫‘。怎么样,是不是好听多了?”
柳生想了想说:“你拥有我所有的爱。”
江淇文反驳:“你说反了。”
柳生也反驳:“没说反。”
江淇文来劲了:“好吧,那我的肯定比你多。”
柳生不屑一顾:“每人分一点到我这儿肯定不胜多少了。”
两人打闹起来。
当时的柳生只是单纯觉得,感情里显得越无趣、越不体面的那位,也许才是爱得最深的。江淇文一直乐观又从容,那些情话出口成章、信手拈来,想必是无法理解他们这些别扭人的默默的深情。
但今夜,他直到他错了。他以为他的温柔和清醒来自于他的强大,实际上那些从容、那些乐观,都是硬装出来为了留下自己的乔装。他也只是一个刚成人的少年,面对那些从未接触过的、可能连答案都没有的问题,他一个人开战,一个人冲锋,突围,陷阵。
柳生缓缓搬开已经睡熟的江淇文,又悄悄从床上起来,在江淇文的那些笔记里,找到了私信提到的“长诗”。
柳生就着手机屏幕的微光,一字一句地读完。
眼眶里的热泪终于落了下来。
擦干眼泪,他又反反复复看了很多很多遍。
“我从来不骗你。”柳生回到床上,在他枕边说,“你拥有我全部的爱。”
像这样平凡的晚上也许还有很多个,但今夜,他在熟睡的爱人耳边,给出了也许是此生最厚重的承诺:
“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