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聘娇娇 木桃逢新 4247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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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世知见是他,神情一松:“元一啊。”

谢原觉得父亲今日格外不同,像是一块放久了的面团,外层干枯皲裂,忽然被拉扯揉搓,加水加面,待面团重新成型,看似依旧,实则不同。

面团瞧着新鲜了。

人,更精神了。

而这细微的感知变化,让谢原在面对谢世知时,少了些往日的拘束。

他今日说了这多话,那对着他这个儿子,是不是也能多说几句?

“父亲一人在旁,面露忧思的模样,不知在想什么?”

谢世知愣了愣。

以往的谢原,即便含着细腻的关心,也绝对不会这样说出来。

“哪里有什么忧思……就是……”

谢原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谢世知忽然觉得,谢原这副耐心细腻又大胆直言的样子,有些儿媳的模样,能让人放松下来,畅所欲言。

“元一,我往后,大约会常来北山,你以为如何?”

谢原笑了笑:“请父亲来的原因,岁岁早已道明,只要父亲愿意,又有何不可?”

谢世知像是放下了最后一重思虑,刚压下去的兴奋又浮起来,还搓了搓手。

谢原失笑,忽然间就不想再追究岁安为何做此安排。

反正他一直以来,只希望父母能活得顺遂如意,平平安安,若北山能成为父亲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之外一抹乐趣,他愿意成全。

没多久,岁安便梳洗好出来,去给父亲母亲道了别。

离开时,靖安长公主和李耀亲自将他们送到山门前,谢原漫不经心扫了一圈,竟然没有看到商辞。

他勾勾唇角,收回目光。

本就不在意的人,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

夜色将合未合,清冷的山边,古木静静伫立,打下一片阴影,笼罩在树下大石上的人。

商辞静静坐着,眼眸里迎着山门方向的点点火光,眼神深不见底。

他抬起头,看向遮顶的古木,忽然想起了认识岁安那年。

那年,她才十岁。

寻常少女在这个年纪,要么还揪着头发背书写字,要么愁眉苦脸的跟着教习姑姑学礼仪敛心性。

可她到十岁时,已读书百卷,出口成章,许多年长她好几岁的师兄才刚刚学习的文章,她张口已能背诵。

明明身子都还没长开,可举手投足俨然已具其母风范,开朗大方,爱闹爱笑,她走到哪里,仿佛就有一束光芒追到哪里,一并追在后头的,还有她的弟弟妹妹。

她似乎天生就擅长打动人心,谁都喜欢与她亲近,与她信任。

他也不例外。

那年,他也才十五岁,最叛逆孤傲的年纪,一个人从江南走到长安,经受了许多欺骗与欺负。

然后,他走到了北山,没有引荐,没有门路,只能硬生生跪着,求一个机会。

但这对北山来说并不稀奇。

这世上有太多太多出身不好的人,怀有同样的抱负。

那时的他也并不知,连跪山门,自己都没抢到先机。

但他更没想到,先等来的不是李耀,而是一个梳着花苞头的少女。

她自丛中探出头来,提着裙摆蹬蹬蹬跑过来,没走两步,禁卫便从天而降,隔在他与她之间,她见惯不怪,他却实实在在被吓到了。

白嫩的小手拨开格挡的禁卫,精致明媚的笑脸重现眼前,她走到他跟前蹲下,绣着精致芍药花纹的裙摆在脚边堆叠,可爱又乖巧。

她问:“哥哥,你也是来拜师的吗?”

他虽年轻,但也看得出她身份不一般,兴许是哪家贵女。

可他也不敢贸然搭讪,这一路的遭遇,让他对陌生人有天然的防备戒心。

他轻轻点头,眼神还在观察她。

她偏偏头,小眉头一皱:“可是,有好多哥哥姐姐都要来拜师,山长只有一双手,一双眼,哪里看得过来,选的过来呢?”

他闻言,心头发凉,然下一刻,她倏地笑起来:“不如这样,我来考你,若你通过,就可以进山拜师!”

他觉得荒谬又可笑,这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小丫头,简直满口胡说八道。

“这位小娘子,我诚心拜师,还请你不要戏耍我。”

她一听,竟瞪了眼睛,站起身来,霍的自周身拉开十丈气势:“你是说我在骗你咯!”

她随手一指,点了个禁卫:“你告诉他,我是谁!”

禁卫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位小祖宗的日常把戏,叹了口气,告知了她的身份。

当时,他心头猛震,一瞬间起了很多很多的心思,可这些心思,一样也没来得及用上。

因为她又开始了。

“小哥哥,你应是不应,好歹给个准话呀!”

他按住心中震惊,镇定点头:“若娘子说话算数,我应。”

“当然算数!”

于是一拍即合。

她也不嫌地上脏,盘腿便在面前坐下,而他还跪着,她让他歇歇,他无动于衷。

那时的她毕竟才十岁,谈不上什么时事政务,所以多是考问背诵与大义理解。

一开始她考背诵,他对答如流。

即便赶路,他也从不荒废学业,走在路上都在默诵诗赋文章。

不得不说,她考的并不简单,多是佶屈聱牙的篇幅,可他都背答出来了。

本以为算是过关,不料这小小少女忽然翻脸,嚯的起身,气呼呼跺脚,指着他嚷:“你都会了,还来拜什么师!”

他的脸色瞬间就沉下来。

高门大族,养出些刁钻贵女一点也不奇怪。

这小娘子大约觉得自己读了几本书,便可以在他面前逞威风,连选题都故意选了难的文章,本想叫他知难而退,却没想他都答上来。

心中的自尊与骄傲开始作祟,他冷着脸应道:“是小娘子说,只要我答上来,便可以进山门拜师。”

她非但不认,还胡乱指引:“你傻不傻!你都会了,谁还要收你当徒弟,你不会才有拜师的理由呀!”

他心中生了些厌弃恼怒,也不想再被这种千金小姐当猴耍:“小娘子若不能践行诺言,还请不要妨碍我。”

她抿着唇盯着他半晌,忽然哼了一声:“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接下来我考你,只有你被我考住了才能进入北山!”

他已有些烦她。

可他也知道,这里是北山,若她真是山长女儿,他和她对着干才是不明智。

是以不赞成也不反对,只是在少女再次发问时,坚持回答。

可是,这次的题目有些难了,不是考背诵,而是考大义。

有些是他读过,但理解上也有些难度,有些甚至是没读过的,只能硬着头皮去理解。

一时间,他竟陷入了考题中,认真思索,能答多少答多少。

一抬眼,眼前的少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炭笔,手里捧着个小本本,一边点头,一边记录他的答案,不像是知之而考问,更像是不知而求问。

他短暂哑然,她抬起头,眼里含着鼓励:继续说呀,会说你就多说些。

就在这时,一道不悦的沉声从山门处传来。

——“你又在这骗人帮你写课业了?”

一句话后,两人一惊一僵。

少女被人从后提着领子站起来,丢到身后。

他愣愣抬头,见到了一身清贵儒雅的恩师,自他身后探出的小脑袋,机灵可爱。

她说:“父亲,他好聪明呀!”

没多久,他就成了北山门生。

他不喜与人交际往来,更不喜欢在闹哄哄的地方读书,便找了这处安静之所,或是读书,或是靠着古木小憩。

有一天,他睁开眼,这块大石上坐了个人,短短的小腿悬空晃荡,精致的绣鞋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她没有打扰他休息,双手撑着大石,正偏头盯着他。

他默了默,张口道:“女郎又想骗我帮你写课业?”

不曾想,她竟愣了愣,倏地笑开,仿佛有光自枝叶间打下来,将她映照的璀璨耀眼。

她摇摇头,软软道:“师兄读书辛苦,还是多休息吧,下回我再来请你帮我写课业。”

他看着她,又闭上眼,冷清回绝:“想都别想。”

后来,他曾想过,自己能入恩师的眼,或许正是她在山门处的表演。

恩师喜欢性格坚韧,有原则与坚持之人,若那日,他一心借用她的身份,小意讨好刻意巴结,或许恩师根本不会出现,而他也根本进不了北山。

可是,也因为此事,让他错认为自己的坚持和原则,自尊与骄傲,是在这里立足的根本,想错了很多,也做错了很多。

商辞仰着头,滚烫灼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无声无息。

下一刻,他低下头,动作间表情复冷,漫不经心的抬手抹了抹眼角,侧首看向身后时,眼神沉冷:“谁?”

有人在那。

一个浅色的身影从树影后走了出来,怀着不确定的迟疑和猜测的激动:“大、大人?”

商辞皱了皱眉,有一瞬间,他都没想起这个声音属于谁。

直至万柔从黑暗中冲出来,在他面前跪下,商辞终于记起来。

“大人,真的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