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知道,至少你曾经知道,只不过你忘了,迷失了,当做自己不知道。”
唐璜扔下彩色铅笔,掏出水彩笔来,进行小学生级别的作画,这次画的只有提尔皮茨,她趴在窗台吧啦吧啦的掉着眼泪,然后男人换成了铅笔。
粗犷的线条与激烈鲜艳的色彩不见了,第三幅画仅仅是一条石板铺成的路,在路边的方向牌上标记着Berlin。在词义里,beilin除了可以被翻译成柏林之外,也可以做四轮马车的解释,而投射在石板路上的车轮印记则证明唐璜的确在玩一语双意。
俾斯麦知道唐璜要干什么了,她用温柔的目光守候着伏在地板上涂鸦的男人,男人笨拙而充满善意的努力打动了她。提尔皮茨也是一样,那双时常被阴翳与混沌支配里瞳孔里跳跃着情绪的火焰,湿润的映出晨光。
下一幅画是被关在鸟笼里的少女,正在画架前描述另一个少女的容貌,接继的是破开鸟笼相拥的姐妹,最后,唐璜扔掉了铅笔,用钢笔在空白的画纸上写下德国浪漫派诗人艾兴多夫的《夜之花》。
俾斯麦悄悄握住了妹妹,用自己的手心温暖提尔皮茨冰凉的指尖,当姐妹二人的往事被唐璜粗狂奔放的涂鸦、细细描绘的素描以及作为结束的诗歌重新书写时,共同的回忆在血脉里流淌,心跳渐渐重合,就连亲密接触的肌肤都越发温软。
唐璜站了起来,对提尔皮茨说:“你画画的动机很简单,因为你仅仅渴求的是来自俾斯麦的爱。你的练习册里几乎都是俾斯麦的肖像画,就算我是个外行,也知道那是倾注了时间和爱意累积起来的结果,而中间那幅谁也不像的少女,其实是你的自画像对吗?
你在心里憧憬着自己的姐姐,甚至想要变成她的模样,那幅异常矛盾的画作就是在自画像的基础上,添加了你眼中的俾斯麦,所以她既忧郁又平静,既拘束又自由,既散漫又严肃,拥抱着一切也抗拒着一切,因为这原本就是两个人啊。
当你完成这幅画之后,你意识到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第二个俾斯麦,你为姐姐所做的画便发生了改变,她身上的深色调变多,人物的角度偏转,光影也偏向暗淡,这其实是把你的忧郁投射到了画作之上。
俾斯麦忙于公务,如果你不说,每天疲惫欲死的她没有太多功夫来体贴你的心情,就算知道,她也希望用大人的方式解决,那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出迷茫。”
“有个问题,”提尔皮茨用平静的语气问:“为什么你觉得我想要变成姐姐就是我渴求她的关爱的表现?”
“之前你和我说过你们的往事,那种长大之后姐妹渐行渐远的遗憾混杂其中,所以你想要变成俾斯麦,这样就有能力和她肩并肩,而不是被当成笼中鸟饲养起来。”
“这么幼稚的想法,难道提督觉得我还是小孩子吗?”
“如果你不是小孩子,就不会为此感到迷茫了。”
提尔皮茨深深吸了口气,平静的说:“我很喜欢喵姐姐,小时候甚至想过嫁给她当新娘,我们的童年形影不离,不分彼此,好像同一颗果树枝叶上苹果的两面,这世间再找不出比我们更加亲密和相似的存在。
但是,当长大之后,才能在她身上展现而我依然庸常的时候,我的世界观动摇了,之后我知道了更残酷的事情,女人终有一天都是要嫁给男人的,姐妹只会随着世间渐行渐远。我依然依恋着喵姐姐,但喵姐姐不再依恋我,而是有了其他可以分薄她注意力的东西。
提督,你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吗?就是喵姐姐全心全意的喜欢着你,但你却时常被其他的风景分散了注意力,你看,这多像我和喵姐姐的关系。”
提尔皮茨捂住了自己的脸,金色与粉色在瞳孔里交替:“这让我产生了幸灾乐祸的快乐,是的,得不到回报的感情让我开始讨厌喵姐姐,和你在一起,让我感受到了扭曲的快乐。
所以,提督,我喜欢你,这份感情并不比你的其它翅膀更少,无论是当你的本子画师、抱枕还是宠物我都乐意,只要你还能给喵姐姐带来痛苦,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人。”
第八十一章 苹果的两面(下)
提尔皮茨面目狰狞,可是从她嘴里说的、颠覆形象的话语,无论是俾斯麦还是唐璜都无动于衷。
“提尔皮茨,你从来都不适合当坏人。”唐璜用怜悯的眼光看着粉发的女孩,“你的演技太烂了,让人一眼就看穿了,就像《红楼梦》里的迎春一样,一个人笨拙的努力着。”
“我才不是迎春!”
“不,你就是迎春。”唐璜飞快的否定了提尔皮茨的话,“我再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宽厚懦弱的人了。”
“宽厚?我最讨厌.....”
“是最喜欢你的喵姐姐了,对吗?按照你的说法,你们是一颗苹果的两面,每个枝头的苹果之间不尽相同,但拼合成同一个苹果的两面一定亲密无间。所以,你怎么可能讨厌俾斯麦,关于你接近我的理由,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接近姐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