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啊,”克莱芒蒂娜撅起了嘴,“你在摧毁一个杰出女作家的写作生命,她已经有一年没写过新书了吧。”
那是因为没合适的书可抄了啊。唐璜想,法国文学因为大革命之后反复的动荡而兴起,许多有名的作家在这一时期诞生了许多有名的作品,然而作家们因为当时的风气问题,大多是共和分子,而现在是王权专制的时代,你谈天赋人权、三权分立那一套,王室只想剥夺你的呼吸权。
至于其他作家的,与法国国情不符,就算抄了也不好卖,弄不好还要被剥夺呼吸权,实际上,当文抄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审时度势、调研市场、选对题材很重要。
“写作这种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没有灵感,没有创作的热情,文字注定空洞苍白,我那位助手是个很要强的人,她不会容许自己出版低质量的作品。”
唐璜把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正巧她的未婚夫米小姐来了——自然,米小姐只是因为波兰语名字在法语转译时而产生的美妙误会,盯着米小姐的名,但来者却是个女孩子......带把的女孩子。
米小姐有着以男人为标准评价为低矮,但以女孩子的标准可谓娇小玲珑的身材,他身材苗条,红棕色的头发梳成英国式发型,与英国画册中仙女般的美人颇为相象,尤其因穿着波斯式丝绸晨衣,密密的褶裥掩盖不住他身上最美的线条和袅娜的身段,透过这花团锦簇般的绣花绸缎,仍不难加以欣赏。光艳夺目的晨衣两襟交叉在胸前,袒露出脖颈下面的一片胸脯,雪白的皮肤被双肩上华丽的白色镂空花边映衬得更加鲜明。
浓密的黑睫毛覆盖下的双眼,使美丽的嘴巴在一颦一笑间更透出刨根问底的神态。高高隆起的前额显示出直爽的性格,这是好强的、爱笑的、有教养的人的特性,不是庸俗的诱惑所能打动的。几乎白得透明的双手搭在沙发椅的两个扶手上,细长的手指,指尖稍稍翘起,露出闪闪发光的、象一颗颗粉红色杏仁的指甲。
一个比女孩子还漂亮的......男人。
唐璜顿时想起自家还有几个胸垫都拯救不了曲线的平胸,顿时觉得自己以胸 部的线条判断性别真是太肤浅了。
“哎呀,你怎么没带加鲁什一起来?”克莱芒蒂娜亲密的挽住未婚夫的手臂说:“上次咱们三个一起玩的多快活。”
畜生,你们都干了什么?!
唐璜努力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他面带微笑的说:“加鲁什先生?他是谁?”
“加鲁什是我的战友,他也是个波兰人。”米小姐开口说道:“1772年8月以后,俄国人、普鲁士人、奥地利人瓜分了我国大约三分之一的领土,我家正位于被那瓜分的三分之一领土上。
不是我吹牛,拉金斯金家族在⑨XX年就已经进入北欧显赫家族的行列,而我的母亲来自拉德奇维尔家族,是波兰立陶宛联邦的显赫,历史也能追溯到13世纪。
在沦为俄国人的附庸后,我发现我们家从显赫的人上人沦为二等公民,我的父母一直小心谨慎的讨好着俄国人,而年轻气盛的我一直心怀不满,在我父亲去世之后,再没什么人能阻止我。
现在想来,我必须感谢我的母亲,她在出逃英国之前,提议我把家产全卖掉,一半她拿着去英国,存入银行生出英镑的本金,换算成法郎的话大约是六万左右,而另一半我持有着,用来招募士兵对抗俄国人。
因为叛徒出卖,在起义军刚刚集合的时候,我们就遭遇了哥萨克骑兵,那些凶狠的野蛮人奸 淫妇女,亵渎尸体,无恶不作,集合地点的城镇居民被波及,屠戮一空。当时我带着二十来个骑兵正在城里奋战,看见加鲁什扛着战旗向俄国人的阵地发起冲锋,这个傻瓜、可怜虫以为背后还有人跟随,却不知道他的战友们都已经死在了冲锋的路上。
我不想他成为一具尸体或者俄国人的俘虏,就带着兄弟们冲了过去,我们冲进去是二十几个人,再冲出来的时候连同加鲁什在内只剩下八个,我们只好没命的去逃,可普鲁士已经变成俄国人的鹰犬,他们逮住了加鲁什。
我当时想的是,如果眼睁睁看着加鲁什做了俘虏,他一个人肯定会死的非常凄惨,但如果两个人的话,就有可能逃出生天。于是我主动要求被普鲁士人俘虏,说来讽刺,因为起义败露,我持有的财产根本没有花出去多少,于是我拿出三分之一的规模打点关系,让普鲁士人假装不慎放跑了我们。
我和加鲁什来到但泽,又从那里去了荷兰,再从荷兰抵达英国伦敦,因为我事业的失败,我母亲也病倒了,我和加鲁什陪伴她走过了人生最后一段旅程,然后我们来了法国,在巴黎定居。
巴黎这时候对外国人并不算友好,王家与大贵族把持了大部分能赚钱的行业,而我又没有经商的才能,就在我打算把剩下的财产变卖让我和加鲁什做个风流鬼死去的时候,我的朋友,比我年长六岁的加鲁什和我推心置腹的交谈,彼时我二十二岁,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位兄长与知己。
一天早上吃完饭,我们俩双脚搁在炉架上,在壁炉旁各自抽烟。我好不自在地脸红起来,他不安地瞧着我,我转弯抹角地说了半天,才把一张二千四百法郎年金的票据递给了他。”
加鲁什把票据折起来,还给我,对我说:‘米小姐,我原来以为我们是生死之交,我们俩将永不分离。这么说,你不想要我了?’我说:‘噢!你怎么这么理解啊,加鲁什!那么,好吧,咱们再也不谈这事了。如果我破产,你也跟着破产吧。’
他回答我:‘你没有足够的财产过拉金斯金式的生活,你难道不需要一个朋友来照管你的家务,作你的父亲、兄长、可靠的知己吗?’朋友们,加鲁什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和声音充满着母爱般的恬静,同时表达出阿拉伯人式的感激、哈巴狗般的忠诚、野蛮人的情谊,毫不做作,真挚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