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一闪而逝,再起于苍茫秋雨之中,更上一层楼。
血花绽放如莲凋零。
百余丈过后,秋山颜手中剑锋穿过了姜黎的胸口,于后背而出,就如当年他将自己的刀送入此刻握剑人的胸口一般,无有任何区别,全是熟悉。
姜黎脸色依旧平静,恍若受剑之人不是自己一样,单手攥住剑锋缓缓拔出,随即将那柄已经强弩之末满是裂痕的霜天晓角随手一扔,再收回了自己的刀,犹豫片刻后挽起了那不再握剑的手,于刹那间回到那处下坠百丈的射潮剑阁之中,寻到一处无有雨水的安静地方,好好的放下了她。
姜黎胸口伤势依旧,决然剑意蔓延其中,使其不得完好,可仍旧不见得他皱起眉头,声音也还是那般平静,“若我没能踏出这一步,仅凭这剑你就可以与我同归于尽,为何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
秋山颜眼中尽是朦胧,那或是憎厌,或是怨怼,或许欣赏,或许喜欢的人在她眼中已经不再像过往那般清晰了,直至此刻她才意识到这或许是死前的感觉,比起那次穿心的疼更为痛苦,可心中确实没有值得说道的遗憾了,她极为勉强的笑了一下,扯起嘴角道:“那样的结局算不上胜过你,我不想要……而且,凭外力与你同归于尽算什么本事,我所求的从未有过任何的改变,一如当初。”
姜黎看着那临终之人,一时半刻间竟不知作何言语,直至天地忽起雷声,他才是回过神来,轻声道:“确实不是什么本事,我问你这话实在是过于愚痴,你又怎会是愿意接受那种结局的人,如今挺好的,想来你是无有遗憾后悔了。”
秋山颜挥了挥手,仍自强笑着说道:“走吧,忙你的事情去,我还能撑到你离开之后才死,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说完这话,她侧过了头,看着天上风雨明月,眼帘半阖未阖,依旧坚持着最后一口气不肯松去,双颊尽是无憾笑意。
已是无憾,决然自去,剑意消散,负伤之人转瞬即好。
姜黎沉默片刻,旋即转身离开这处,再入天地风雨之中,紧握手中无暇,紫色雷霆无云凭依畅游天际,张狂不可一世。
他没有半点理会的意思,伸手一招那块青铜圆盘便到了手中,雨水洗刷之下那块古朴的圆盘去了尘埃,重新焕发了自己的神采,如若天庭坠入人间的神物。
姜黎忽地转头,看向极远处天空那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问道:“前来阻我?”
少年郎摇头笑道:“怎可能,只是想再看一眼这开宗立派之时保存下来的道屏圣器最后一面罢了,我为了这东西可是彻底把挽剑池得罪死了,不看上一眼怕是道心不宁。”
“那就好好看着吧。”
姜黎看着这件出自于道门之中,被视为天际术算至宝,让巳合真人坎坷一生的罪魁祸首,眼中没有半点情绪流露,哪怕它展现出再为神异之色也罢,依旧无法逃过片刻之后的命运。
道屏圣器离手悬于空中,随后分作两件,各铭有三十六与七十二之数,尽数不同的雕文,以皆然相反的方向开始着旋转。
由快至慢,由慢到快,两者不一而同,半晌之后才去去到了同样的频率之上,与此同时姜黎眼中出现了许多过往的存在。
往事越千年,此世曾有老者牵牛西行至荒野无人地,见山峰连绵三百里,冬日暖阳之下恍若玉石剔透,笑言道此处当为开宗立派之地,群玉山中应有玄都峰。
再有长吁短叹的愁苦人,行于中原大地看尽无义战,闻学识之人出谋划策屠戮众生,心中怒极之时见得天地脊梁,顿时明悟一切,披荆斩棘数十年,心神枯竭身死,后世奉其为天下圣人,无人能出其右。
时至百年以后,世间仍是烽火不绝,眉目清秀少年郎深觉天下人无药可救,落去三千烦恼丝,一身清爽朝南而去,随后不知所踪,杳无音信。
更有强绝剑客行于尘世,厌烦红尘种种,寻冰天雪地十数载,于苍茫山间寻得一口池水,决意传下自身剑道,立下剑道圣地,为后人所尊。
千年以来,无数因时光掩埋而蒙尘的碎片被拭去了尘埃,重新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苍天自有感应,星空大放光芒,与无缺明月交相辉映,世间大地转瞬间即为白昼,耀彻万物,壮绝岁月长河的奇异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