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道人却笑了下,问道:“那头的事情处理好应该还要些时间,不用太过着急。”
只是王清霁没有理会的意思,直接拔出了腰间雨霖铃,高抛入云霄,也不看上一眼剑去何处,脚尖一点便离开了宽阔山道,身影骤然消失不见。
怔了片刻后,中年道人蹙起眉头,先是看了一眼立于道旁的幕玄甫,再是朝着那洁净无云的天空望了许久,随后才是沿着那刻意留下的气息,寻觅而去。
亭中两人境界差距太大,全然琢磨不懂王清霁和道人的意思是什么,充当侍卫的刘显安便解释道:“王清霁可能是觉得在麓山打起来不太好,特意换了个地方,不是很远,可要我带你过去?”
白玄一点头,又看了眼王泽言,说道:“连他一同带上。”
……
如刘显安所想,王清霁确实是主动换了个战场,但绝非是忌惮于麓山,只是想将某些事物展现给中年道人看,而山道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罢了。
世间名山不过寥寥数座,有些不幸的生在了极负盛名的山旁,要不就是被列入为山脉中的一员,要不就是默默无名而无人问津,杂草丛生之下只有荒乱不见半点幽静美,自然是被人唾弃一旁,眼中只愿有那座世间显圣之地了。
正因山无名,王清霁才是选择了这里,遥遥望着便能见着麓山,定睛一看甚至能辨认出繁闹灯火的清晰轮廓来,她大抵是抱着把人给杀了后,回去也能早上一些的念想吧。
王清霁向来无所谓剑在手与否,此刻青色衣袂稍定,真境之后天地崭然一新,以往极为耗费真气的事情,对此刻的她来说只是顺心应手的小事罢了,哪怕是当年的长风君再次站到她的面前,双方不做任何保留的生死一战,她亦有战而胜之并活下来的自信。
她清楚自己的强大,因此她十分仁慈的给了中年道人留下遗言的机会,不过与其说是仁慈,倒不如说王清霁早已习惯了这样做。
毕竟她真的很少杀人,当她真的想要杀人时,往往都是冷静到了极致的时候,因此她绝无半点急躁可言。
不多时,中年道人来到了山崖一旁,与王清霁相望对峙不让,再有眼角余光见杂草丛生之乱景,似是不喜的高抬贵手般拂袖打去,心念一动便是万千青翠离地起立,几个呼吸后高悬空中不坠,皆然凝做一点,远远望去便像是无数绿色的雨珠似的,极为绚丽。
道袍衣袖落下,那高举着的右手有些老人斑在上头,手指看上去是干枯的模样,带着一种不详的死寂意味。
漫天雨水颤动不安,翠绿转深灰,还不等完全蜕变的那时,便呼啸着涌向了王清霁所在的崖畔,无孔不入亦无处可躲,无数道泛起在世间的痕迹,充分证明了这一念所带来的结果,落在现实世界中到底有多么恐怖。
但昔年长风君,则有过之而无及。
王清霁神色平静不变,站在已然无风的崖畔上,衣袖安静的不愿起舞,于是她也像离开了这个世间一般,骤然消失不见,无论是从肉眼看去还是竭尽全力的感知也好,始终是不复存在了。
万千翠绿惨灰交杂的雨蓦然间失去了由头,不由得愣了一下,像这种因一念生出的事物,一旦执着所在不见,那张狂不可一世的势头自然就去了个大半有余,只要中年道人没能从世间重新找到王清霁的存在,那这场雨再是大上十倍也好,依旧是不存在半点儿用处。
然而雨滴依旧在落着,一念不够,对中年道人来说便多上十念,百念,千念,甚至是万念都可以,他从不惧怕这样的战斗,永无停歇仿佛对他来说算不上一件需要考虑的事情。
王清霁锐意未曾离去不见,许久未有过的双指骈合为一剑,耀眼如旧的莲花便在剑尖开始了绽放,随后她身前密密麻麻的绿色雨滴骤然一停,皆然焚烧殆尽,便出现了一条道。
妖冶莲花渐然盛放,伴随着青色衣袂的随意飘扬,王清霁迈开了步子,光便随着她的行过在道上落下了明亮,将夜幕笼罩下的无名山崖畔重新照耀的清晰如白日所见,然而紫与绿相互交杂着,难免多上了一丝诡异的恐怖。
便在此刻,无名山的那片天空,已有乌云逐渐凝聚。
盛开之后便是凋零,世上岂有不凋花?
王清霁亦然不能做到违背世间定律,紫厌红莲逐渐凋谢,零落,不见,与这一场夺去了无名山命脉的雨同归于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