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昨夜风急雨骤不停,两位足以称之为世间顶尖高手生死相争,今天周遭的居民依旧是恍然不觉的模样,眼中大抵是只有那座高入云霄的麓山吧。
马车行在官道之上,行驶的速度着实算不上快,连带着里头的话语声也像是被感染了一般,全都是慢悠悠的,慵懒语调中充满了疲惫过后的轻松,多是些闲情逸致。
与顾弃霜道别后,王清霁便上了这辆行在前头的马车上,闭目养神不言,靠着软垫子随意坐下,一副生熟皆然勿扰,自己要好好补上昨夜大战一场且一宿未眠的疲惫。
于素铭倒还挺是精神,脱去绣鞋,褪去罗袜,两只精致的小脚踩在铺满车厢里头的皮毛上,时不时晃动着脚指头舒展着疲劳,但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手上的书卷上,小心翼翼的没去打扰休息着的王清霁。
至于叶笙箫与秋水二人,念着王清霁想要休息,自己却是饮酒一夜达旦不眠,至朝阳初升之际亦无沐浴洗去浑身酒意,只能是坐进了后一辆马车,想着等到今夜下榻之时再净去身上的酒气,也趁着这个时间再睡上一觉。
种种缘故之下,便只剩下了一个于素铭还精神着,俨然没有半点睡意,甚至趁着清晨微凉的空气读书,满身轻松。
至于她手上所捧着的书,并非是从麓山取来的,反而是当初离恨天阙时,王清霁钻研的那堆书籍里头的一本,此刻也是想着闲来无聊,便打算替她分忧解难,看能否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嗯……看的是这个吗?”
王清霁也许是被马车的动荡清醒了过来,揉了揉额头,便将身子靠在于素铭肩上,微微撑开眼帘,与她一并看着手中的书卷,细声道:“当初我们去玄都看到那些的东西,你现在还记得多少?印象特别深刻的。”
于素铭微微一怔,稍微调整一下身子,装作不经意般让她靠着来的更为舒服上一些,就连那白嫩圆润的脚指头也不再晃动了,轻声道:“很多呀,可记忆最深刻的,应该是和你看的那片云海吧,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真想再去看上一眼。”
王清霁听着这个果不其然的答案,轻叹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就记着这些事情了。”
于素铭眉尖缓缓挑起,盯着靠着自己身上的那人,呵呵笑道:“既然知道,那就不要问出来,直接说呀,你什么时候又喜欢上捣鼓这样的把戏了?”
“因为……”王清霁思索片刻,直言道:“我对你还有着不轻的幻想,所以才会问这种话,但你不知道也无所谓了。”
说着,她便端正了身子,从少有失落的于素铭手上取过那本书,低头翻阅了起来,随意说道。
“道无迹,我所找到且被他亲口承认的最早活跃年代是大秦立国之前,道门中人亦然认为他是在那时候迈入的天人境界,换而言之,他们是觉得这三百余年下来,道无迹已然走到了人生的迟暮之年,因此才会如此放肆的让人随意行事。”
于素铭微微蹙眉,说道:“这些人都觉得他没多久好活,所以拼了命想找最后一丝机会,可听你这个语气,明显是觉得事情不这个样子吧?”
王清霁将自己翻阅了数遍的书重新合起,俯身放置前头一侧,无谓道:“如这种事情可说不准,你一向是特别的爱相信我,如果我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了你,想来你便看什么都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所以我不会跟你谈这个。”
听了这话,于素铭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无奈的沉默了会,干脆破罐子破摔,直言道:“平日都有这么多事情要烦了,可以不去想就能够相信的,凭什么要我动脑子思考啊,你没看到就连叶笙箫都懒了吗?以前的她和现在差不多就是两个人了。”
王清霁愣了片刻,摇头道:“其实她一直都是现在的性子,但你我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提起这些没多少意思吧?不如想想好好休息一下,难得整整一年有余不见,相逢已是临近盛夏之末,紧着又赶来麓山走了这一趟,根本就没什么休息的时光可言。”
“说的也对。”
于素铭叹了声,时至今刻,就连那让人觉得厌烦的蝉鸣声都变得稀疏了起来,唯有还在炎热着的天气提醒着人们盛夏还未真正落幕,连带着的影响便是大多数人穿在身上的衣裳单薄了不少。
除去她们这等有过人武道在身外的人,大多都穿着清凉,各色纱裙纷飞入眼,麓山山上那些少女们的欢笑声更是燕语莺啼一片,短短时日间好似就有了不少的情事流传在言语之间,也不知会不会落得一个少年情事老来悲的结局。
少女们展露着姿色,少年们争相求着眉头舒展,而她和王清霁还有叶笙箫这些长辈,反倒是一直穿的寻常,绝无半点诱人的地方,哪怕是叶笙箫也好,亦然是拣选些不显身段的衣裳穿着,哪怕笑着也好,神色同样是庄重的。
昨日清早,她斥退孤鸾后静坐竹林时,便从那些蜂拥而来的后辈口中听的关于这些的闲言杂语,若非是几位不谙世事的少女说出口,动辄杀人是不至于,但她肯定是要把人给好好教训一大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