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渐渐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王念日仍低着头,伞柄不知何时已然被他无意中握了个粉碎,江风拂来吹走油纸伞,滂沱大雨便将他淋了个通透,落魄到看不出半点儿往日的风度。
直至最后那柄白伞将要不见的一刹那,他才是犹豫着迈开了脚步,为那满肚子的疑问狂奔而去。
这样的决定,他不知道对与错,但他能够确定如果不去,那余生必然会无止境的后悔着。
……
与此同时,雨水才是与麓山做出了告别,屋檐却还残存着它们的痕迹,用不时的淅沥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澹台灭明已然得知师傅落败的结局,难受了许久后终于是睡了过去,只是看他不时扭曲的面容,便能知晓即便连睡梦中,亦然不得安心。
与之相比,向来淡漠的云七也难以抑制情绪的外露,但终究还是保持着往日的坚强,没有轻易倒下,算是留住了体面。
此刻云七已然离开了两人平日间居处的宅子,踩着积水未干的台阶来到了纳兰萚兮的居所,让他有些讶异的是门并没有关上,半掩着的让人有些奇怪,然而这并不能成为他停下脚步的理由。
灯火幽幽,锃亮的木板摆放着两张案几,纳兰萚兮便坐在那头,精神面容看着有些憔悴,着实算不上好。
“见过纳兰先生。”
云七行后辈礼,得了应许后才是正坐在另一张案几之后,看了眼桌上的吃食酒食,心中更是困惑不已,抬头问道:“先生,请问唤学生至此,缘故为何?”
纳兰萚兮看着他,平静道:“王泽言是一个愿赌服输的人,他认为自己输给了王清霁,所以想要为此赔上些东西,他前阵子为了准备战斗时思索了很多的可能,而他认为自己很大可能会死在白玄一的手中,所以将这些话都交给了我。”
云七皱了皱眉,问道:“师傅是先天,为什么认为自己会输,甚至于是死?”
“因为那是王清霁的剑,仅此而已就足够了。”
纳兰萚兮答的甚是轻描淡写,旋即继续先前的话,“然后,其中一个可能性是关于你的,他有一种异想天开的念头,这次麓山之所以发生如此之多的事情,离不开道门明里暗里的推波助澜,白玄一尚未离开那处洞窟,而白河愁已然亲临麓山,幕玄甫一旁静待,左丘家正虎视眈眈,现在的局面可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呀。”
云七欲言又止,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根本不明白。
见他如此,纳兰萚兮非但没有半点儿疑惑生出,反倒是展露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就像是王泽言的想法得到了证实一般,让她油然欣慰。
纤细的手指缓缓转动着茶杯,笑容渐渐消失,她说道:“玄都明明高居世外群玉山中,为何掌教真人却近乎手握世间一切事?过去的他觉得是掌教真人的术算天下无双,只需弹指一算便能清楚大抵来龙去脉,枯坐玄都与游历世间有何不同?”
“然而,前些时日白玄一来到麓山后与我的老师说了好些话,其中很多是关于掌教真人的,继承了巳合真人记忆碎片的他告诉老师,明言道无迹已然走到了此世道门的尽头,于是他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个想法,让人心生可怕的想法。”
云七仍旧没有明白,但他也没有说些什么。
于是,话便继续了下去。
“然后不久前,就是中年道人死在王清霁剑下的那一夜,幕玄甫特意在王泽言离开的时候,让他将一句中年道人的遗言转达给先生听,也正是那一句奇怪的话,让他注意到你的存在,那句话是‘坎虚门,你两人通读道藏否?’。”
说到这里,纳兰萚兮笑了起来,打趣道:“是否觉得很没有道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居然让他注意到了你,他没有告诉我原因是什么,也许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来的要好,但我相信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我。”
“所以,此刻我请您来到了这里。”
言罢此句,纳兰萚兮长身而起,与云七行晚辈礼,恭声道:“掌教真人亲临麓山,又何必藏头露尾的不愿坦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