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卿不明所以,所以一言不发。
石桥,流水,一处静园,石塔与骨灰,还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诵经声,这便是整座慈航寺值得一提的事物。
魔主叹了声,继续说道:“世人皆知我帝魔宗为恶,正如人人都爱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却不记得下面还有这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陆九卿眉头已经皱起,心里愈发困惑不解。
“很多年前,世上本没有帝魔宗,有的只是这座普普通通的慈航寺,有的只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日日行善,圆满心境,妄图一朝离开此世,好得彼岸大自在。”
魔主说道:“那位少年郎便是我们的祖师,一位境界不输于宋春归的人物,而他最终的结局却比宋春归来得更为凄惨。”
陆九卿闻言微怔,保持着沉默。
像这种封尘多年的往事,必然有着极其重要的原因,才会被魔主这等人物以口口相传的方式一直流传下去,避免遗落在时光之中。
“祖师他……疯了。”
魔主嘴角含笑,双指不知何时已然拈花一朵,用仿佛吟诗一般的语调,感慨说道:“好在那已经是有这座慈航寺的很久之后了,也好在他疯的不太彻底,才会有这么一座石塔存在,否则一位近乎举世无敌的疯子行走世间,也不知得要赔上多上的性命。”
陆九卿问道:“正因为祖师疯了,所以世上才有了帝魔宗?”
魔主说道:“你没有亲眼见到过宋春归,但姜黎掀起的那场星雨,理应看在眼里的,如这般走到了人间尽头的强者,哪怕是行求死之事也是很难死去的,或者说死不干净,所以世上才多出了一个帝魔宗。”
陆九卿不解道:“这之间有什么缘由?”
两人重新走入静园,抬头看着那座石塔上的圆状物,仿佛在参拜一般。
“慈航,祖师之所以为这座寺取下如此名字,自然是想众生渡过连绵烽火聚成的苦海,这毫无疑问是大慈悲之道。”
魔主嘲弄道:“可祖师偏偏疯了,还是莫名其妙而疯,因此慈航寺只能如你眼中所见,而祖师的弟子们,为了解决死不干净的祖师,只能是以新鲜血肉污秽染其身躯,破其境界根基,日复一日从不断之,最终才有了你看到的东西。”
陆九卿沉默了会儿,说道:“所以,久而久之后,世上便多出了一个帝魔宗,然后世间再无慈航寺一说,之所以如此,我想天道宗和麓山也许还有挽剑池,应该是出了不少力气的。”
魔主从石塔中间位置,取出了一圈蒙上灰尘的珠子,用自己的衣袖缓缓擦拭着,缓声说道:“一切便如你所言,也因此祖师为何而疯,渐渐就此成了不解之谜,连带着将近千年的帝魔宗没有半个人能赶得上当初祖师的境界,所以天道宗根本不会将我们放在眼里,你现在明白了吗?”
说着这话时,他已经擦完了那一颗颗的珠子,缓缓转动着,自有一番慈悲气度。
陆九卿发现他的嘴角笑容愈发讽刺,目光正在看着石塔顶层的圆状物,心里头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但不敢言。
“世上本是没有血祭一说的,更无血祭之法的。”
魔主朗声大笑,声音干涩难听,却和那仿佛徘徊了数百年的诵经声有着说不出协调,就像是一切本该如此才对。
许久后,魔主止下笑声,感慨万千道:“若非当年长风踏出了那一步,若非道无迹将你送了回来,我也想不到帝魔宗真正的道路竟是如此,难怪当年姜黎跟我说‘魔在心中,不在世间’,实在是想不到他竟然是认真的在告诫我,只可惜我明白的已经太迟了。”
“他们不愿意见鲜血,因此而少杀戮,换做许多年前的我,确实是只能寄望那两颗成不了大事的墙头草,但如今我即便将要死去,但仍有一口气在,自然要效仿当年的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