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朗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点悲凉:“醒醒吧,老胡,仗打完了,该分赃了。”
“人心……”胡守信慢慢地抬头,望着孙朗,“你变了?”
孙朗淡淡道:“早就变了,以前的我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一个自私自利、任性肆意、自以为是、危险可怕、邪恶扭曲的王八蛋,简直是,脱胎换骨。”
胡守信咬牙道:“不,我不信,你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光明正直,何等英雄豪迈,令无数人倾心追随,你……”
孙朗不耐烦地打断他:“那都是我装的,都是为了让自己能活得舒服一点,让你们能够活得放心一点,而做出来的伪装,现在看来,过犹不及,既然你们依然不放心,那我就不必再伪装了,憎恨你们,憎恨这个世界,才是理所当然的,老胡,你是明事理的,我杀皇帝全家,是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胡守信摇头道:“不,我不信,这不是伪装就能伪装出来的,孙朗,你……”
“醒醒吧,老胡。”孙朗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我怎么样,你先别管了,你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吧。”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现在是两路人了。你有你的秦贤弟,我有我的赵飞凰,为了保护赵小姐,我会尽全力让秦油条狼狈不堪地滚出明州,他若不识趣,我就让他在这帝国朝堂再无立锥之地,他如果丧心病狂,那我就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他望着眼神复杂难明的胡守信,淡淡道:“一起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一旦动手,孙某向来不会给人留什么后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是最后的警告。你若是打算保住你的秦贤弟,可得好好动一番心思……”
孙朗想了想,又拍了拍沉默不语的老胡的肩膀:“啊,最后给你一句忠告,想想我的话,想想这人心二字,凡事多一点提防……别看我,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也许是我想得太多,手头也没有证据……哼,要是有切实的证据,你以为他还能活在这个世上?”
言罢孙朗飘然而去,只留胡守信在夜风中独自伫立,老胡沉默着,嘴唇颤抖着,无声地重复着同一个词。
人心……人心……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望着寂静的夜空,长长地吐了口气,露出了一丝苦笑。
夫人……当时你劝我功成之后就卸甲归田,我从了,但却不彻底,我放不下同袍兄弟,放不下这个国家,所以在明州做了一名游侠,时刻南望帝都,一旦国家有召,必然披甲上马,如今看来,夫人何其之智,即使辞官还乡,我还在这漩涡中挣扎,真的很累……
等到此事一了,我就卸任会首之职,金盆洗手,彻底抛开一切,回家与你和孩子团聚,再不理世间之事,再也不分开……
他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突然猛然醒悟,孙朗已经走了,而自己却在这里,那么……
“糟糕,秦贤弟!”他跌足道,“竟然被这么骗过去了!”
于是胡守信发足飞奔,心急如焚,冲回侯府,远远一看,侯府四处火光闪耀,人声嘈杂,很多人都在往钦差别院跑去,他见状心中微微一宽——人多就好,人多就好,人多代表孙朗已经不会搞事了,所以……
他翻过墙头,身形如电,已经来到小院,见状倒抽了口凉气,险些昏厥过去。
但见一根巨大的旗杆插在地上,钦差王命大旗迎风招展,旗上挂着一人,不是钦差大人又是谁?
“都闪开!”胡守信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立刻腾身而起,将一脸崩溃绝望的秦惠解救了下来,老胡心中又怒又愧,孙朗这小王八蛋……实在该打!
他妈的,前一秒还一脸沧桑地抒情讲理,然后飘然而去,后脚就跑回这里把秦贤弟挂上了旗杆……这厮怎么就这么不讲究呢!
胡守信心中咬牙切齿,伸手探了探秦惠的呼吸,又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幸好,人还在,只是受了点打击。
他语气诚恳,自责道:“贤弟啊,愚兄无能,实在惭愧,竟然连累贤弟受此大辱……”
秦惠眼神空洞地望了一眼胡守信,突然留下两行清泪:“兄长,小弟我……心里苦哇!”
我心里也苦啊……这破事怎么变成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