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的声音坚硬得没有棱角：“那种异想天开的故事，想忘都忘不了。”

她似乎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继续追加了一击嘲讽：“变强了？就像是你讲的那些异想天开的故事里那样，凭借着决心和气势就能打倒一切吗？”

孙朗一本正经道：“你应该说‘你以为只凭心意能保护得了什么’，我记得那个故事我也给你讲过。”

林黛玉探过头来，刚刚孙朗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少女已经从哥哥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令她心安的答案，于是她的心情重新好了起来，就对着帝姬正色道：“弱者为什么要战斗！”

这两人的话合在一起竟然形成了微妙的嘲讽。

不过帝姬没有在意这个，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孙朗一眼：“你果然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哼，为了这两个女人。”

只有孙朗知道，帝姬说的是什么。

那个关于身世的最大秘密，只要说出来就能干净利落地斩断自己与荣国府的一切联系，向过去彻底告别……但孙朗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不想而已。

他知道希望破灭的滋味，尤其是有着虚假的希望却最终变成绝望的感受，就像是他之前曾自欺欺人的欺骗着自己，书中的穿越者终究要融入这个世界做土著的，他也曾慢慢淡下了对家乡的思念和对自己身份的执着，毕竟书中的穿越者大多都会这样的。

但大荒山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发生在那里的一切，他至今都不愿意去回想，外界的所有猜测，无论是朝廷的还是民间的亦或是他当年那些老兄弟的猜测，那些推导和推测出来的模糊真相，没有一个是完全正确的……真正的真相让他不想再回忆第二次。

没有比那个更加痛苦和绝望了。

他知道希望破灭的滋味。

所以他只是不想再让林黛玉与薛宝钗体会那种感觉了，他不想再看到她们的眼泪，从她们今日的欣喜就能看出，两年前的她们该是何等的悲伤，如今她们喜悦于这上天赐予的重逢，这份希望，实在没有打碎的必要。

绝望和痛苦的滋味，既然已经亲身品尝到，就不要让爱你的人再尝试一次了，这种感受，只适合分享给仇敌。

是的，仇敌。

他望着帝姬，露出了莫名的笑容——自从听到元祖魔灵透露出了你父皇的计划之后，我就知道，你的皇位，稳了。

那种隐藏在希望之下的绝望的味道，你也好好品鉴一下吧。

带着这种愉悦和快意的心情，孙朗缓缓道：“怎么，你很羡慕吗？”

帝姬冷冷道：“放屁，我只是觉得你的妇人之仁真是蠢到出奇。”

“所以我说，你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明白这种滋味。”

孙朗淡淡一笑，他想到了玄甲入明州之夜，他勒死秦惠之后，已经要放手杀个痛快了，但最后赶来的银落阻止了这一切，他这些天偶尔想起那一晚的事情，除了淡淡的温暖之外，还有一点困惑。

如果那天晚上迎战玄甲军的人不是一心营救袍泽的大元帅孙朗，而是一个满心杀戮怒火的复仇者，那么事情该会怎样结束呢？

他不知道，因为事情没有如果，时间无法倒流，他只是知道，他做出了选择，结果还不错，他至少避免了最坏情况的发生，这已经足够了。

说起来，命运还是很奇妙的，当时遇到的那个脑袋一根筋的大-胸捕快居然担任了如此重要的角色，已经可以称之为历史的进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