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府衙交锋,史家可谓是大败亏输。
两位前途无量的家主之子下了大狱,风光无限的史家家主灰溜溜地被撵走,这对于蒸蒸日上、大有独霸金陵之势的史家而言,无异于当头一棒。
可对于王家而言,他们与史家的仇恨与矛盾并没有随着史家兄弟的入狱而消弭,因为旧的仇恨尚未消解,新的仇恨已经出现,代理家主王子兴极有可能死在史家手中,与这个相比,所谓棺木被抢,简直不值一提。
因为家主乃是家族的首脑与掌舵人,代表着家族的威严与力量,袭杀家主,无异于向这个家族全面宣战,不死不休。
因此,就算史家如日中天,就算王家已然败落,但王子兴之死的真相一旦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孱弱的王家也会聚集一切力量,向史家发动不死不休的血亲复仇,因为这关乎到王家的尊严与名声,家主被杀乃是奇耻大辱,这耻辱必须以史家阖家的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或者,是王家自己的。
而在这金陵城中,四大家族只手遮天,两个最大的家族发生了不死不休的火并,所引发的动荡必将波及金陵全城乃至周边郡县,直接引发的武装冲突暂且不说,两大家族所控制的产业几乎涵盖了金陵民生的每一个项目,届时店铺关门,物价飞涨,经济崩盘,民众恐慌,后患无穷数也。
幸好,有钦差大人在。
金陵府衙之中,当着金陵市长与各科室干部的面,贾似道特派员挥舞着皇总书记的金头文件说道:“非常时期,一切维稳,什么事情都可以谈,就是不能出乱子!出了乱子,就是跟整个金陵官场作对,就是跟夏州同僚们作对,出了乱子,陛下要收拾我们,我们就先收拾了你们!”
王家一干人等像孙子一般听着训导。
贾似道放缓了口气,温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的苦,家主被杀,确实是极大的丢脸之事,如今真相大白,本官对你们甚是同情,知府大人也对你们甚是同情,我们会帮助你们的,前提是,你们别私下去找史家寻仇。”
王老太爷面露不甘之色,咬牙道:“大人明鉴,老夫咽不下这口恶气!”
贾似道意味深长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且放心,史家蹦跶不了几天了,到时候你们自然也可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王老太爷虽然心中极是不甘,但钦差大人已经表明了态度,他虽然有心对史家穷追猛打,但钦差大人既然已经言明不许,他自然也不敢因此得罪钦差大人、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要知道,两方可是天然的盟友。
他叹了口气,点点头:“便依钦差大人。”
贾似道赞许道:“老太爷识大体,晚辈很是钦佩。”
老太爷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低声道:“一切都听大人吩咐吧,从今日起,王家会约束族人,闭门不出,不给大人惹乱子,如果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请大人尽管吩咐,王家无有不遵,只求您能替王家讨还公道。”
他刚想告辞离去,就看到贾似道微微一笑:“老太爷这就要走?您似乎忘记了两件事情……”
老太爷先是一愣,然后缓缓点头:“之前我们王家冲撞荣国府,如今水落石出,好不羞愧,他日老夫会带王家所有核心成员上门,亲手为荣国府修缮损坏大门,重刷朱漆,向荣国府诸位叩头谢罪,并传告全城。”
这道歉的方式算是极有诚意了。
毕竟对于世家而言,脸面和尊严高于一切,远比财物和性命都重要,王家这等举措,简直是直接送脸上门任踩,几乎已经是最高规格的道歉方式了,按照世家的规矩而论,一旦某一方摆出了这等架势,那另一方自然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原谅帽扣在道歉者的头上。
可贾似道只是淡淡一哂,他挥了挥手,众人会意,抬着王仁的棺木下了堂,只留下他与王老太爷在原地。
见无关人等走远,王老太爷淡淡道:“钦差大人觉得王家诚意不足吗?”
“这不是诚意不诚意的事情,事实上王家诚意之足,甚至令本官稍稍惊讶。”贾似道回答道,“可就像我所说的那样,这不是诚意不诚意的事情,在道歉之前,我想王家欠我们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