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沉重的拳头砸在案头。
皇家器物精巧绝伦,皇帝用的桌案更是天下逸品,千年的木料,神匠的做工,沉淀着历史,蕴藏着华贵,这来历可以追溯到前朝的书案吃了皇帝一拳,发出了沉闷的震响,这意味着内部结构受到了破坏……所以说,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稀世奇珍毁于上位者的愤怒。
皇帝当然不在乎这个,他富有四海,总领天下,物件在他眼里就是物件,无论多值钱、多宝贵,那也都是物件。
他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事情……比如说江山的完整,比如说统治的稳固,比如说自己的面子,比如说自己的事业。
所以他现在非常生气。
“反……反了!”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觉得心里一抽抽得疼,这段日子他扎心的次数远超于以往两年,甚至比天元大战最劣势的时候还要严重……乱臣贼子的奏疏就在自己面前,每一个字都刻薄到骨子里,正向自己发出得意洋洋的嘲讽。
他低喝道:“三番五次咆哮禁宫,朕要治他的罪!”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浮现,正是木曜剑圣灵木黎……的躯壳。
元祖魔灵依然栖居其中,淡淡地向皇帝陛下泼着凉水:“你要怎么治罪?派内卫上门锁拿?他是敢动手的。指使官员在朝堂弹劾定罪?他一定会出言自辩,你知道他那张破嘴的,三言两语就能给你绕到岁星剑宫与镇国剑圣的身上……你准备好在朝堂上大吵一架了吗?”
皇帝的胸口更疼了,他恨声道:“混账东西!”
他看着自己的盟友,心中老大不爽。
一个人若是久居高位,则傲慢自生,这是人类的原罪,皇帝是后土至尊,是凡世最有权力的高贵者,早就习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生气便要发怒,不爽就要扣锅,如今也向着自己的盟友发作,他冷声道:“这一切都缘起于你,你为什么要私自去见孙朗?”
元祖魔灵语气很平静:“我只是想称一称他现在的分量……这一战无法避免,我必须要摸清对手的底细。”
皇帝的眼睛里透着审视。
君王多疑,古来皆是如此,这位还是帝王中的极品。
元祖魔灵继续说道:“我本来是要以灵木黎的身份见他一面的,没想到被他认了出来……而且还被他抓住了机会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实在是羞愧难当,我把事情搞砸了,很抱歉。”
皇帝冷冷道:“你岂止是把事情搞砸了?你险些让朕没法收场!不……朕现在就没法收场!”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就像是受伤的老狼所发出的低烈的嘶吼:“孙朗不仅把你抓个正着,还把镇国剑圣牵扯了进来,平阳已经去了孙朗那里,朕从哪里再找一个后土剑圣?来日早朝,孙朗发难,朕应该如何应对?”
皇帝的每个毛孔似乎都在喷射愤怒,接二连三的失利和丢脸大大打击了他的自尊心,不知有多少眼睛看到他的失败、他的软弱、他的无能,这是皇帝所无法接受的……他以千古明君自称,又是注定留名青史、打胜天元之战的帝王,怎么会容忍接连的失败?怎么会容忍孙朗挑衅他的威严?
元祖魔灵淡淡道:“不急。”
皇帝恼火道:“丢脸的不是你!被非议的不是你!你自然不急!要不是你今晚把事儿搞得这么砸,朕也不至于被孙朗这般羞辱!”
元祖魔灵淡然道:“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坏。”
“没有?”
皇帝用力抖动着孙朗的奏章:“铜雀台遇袭,证人被杀得干干净净,重要证据被毁掉了大半——这无耻的狂徒居然趁机颠倒黑白,把铜雀台的破事洗得一干二净,而且字里行间,显然是在逼迫朕做出抉择!”
他恨声道:“朕要是默认此事,那他关于铜雀台的一切谎话都会变成真的,朕要是不认可此事,他就敢把野火烧到镇国剑圣身上……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出在你这个木曜剑圣与并不存在的镇国剑圣身上,孙朗随时都可以在这个问题上进行发难,你说朕要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