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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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三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祁钟钰时刻关注着陆冬芙脸上的神情,见她虽然不再落泪,可眼眶还是通红的,眼神也茫然无措,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可怜。

她想要抱着她安慰她,可又说不出话来, 毕竟陆北是陆冬芙的亲生父亲, 就算他们之间感情不深,可骤然面对丧父之痛, 陆冬芙又心软良善, 心中伤感难过也是人之常情。

她便不再多劝, 只握紧了陆冬芙的手,在她脚步踉跄时拉她一把。

陆冬芙沉浸在震惊和伤痛之中,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陆家,直到亲眼看到卧房床上, 陆北毫无起伏的身体, 她才意识到,下人说的都是真的,爹,的确已经去世了。

她没想到,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不见, 对方就从一个病重之人,变成了如今冰冷僵硬的尸体。

怎么会?

明明张氏好好照顾着他,还特地去彭家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过来, 给陆北开了药。

可……

她眼泪又涌了出来,不死心的亲自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见陆北瘦削的脸颊上毫无血色,甚至变的青紫,嘴唇乌黑,这才终于确定了。

她脚下一软,若不是身边有人扶着她,就要无力的瘫软在地了。

她顺着手臂上的力道望去,就看到了祁钟钰担忧紧张的面孔,她再也忍不住,抱着祁钟钰嚎啕大哭。

祁钟钰安抚的拍着她的背,望着床上的尸体,忍不住皱起眉头,长叹一口气。

她在这里陪着陆冬芙,过了不知道多久,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她扭头望去,就看到了陆三丫,她茫然呆滞的看着床上的尸体,吓的直接晕了过去。

好在罗振海就跟在她身后,接住了她的身体,冲祁钟钰点了点头,抱着陆三丫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一团乱麻。

祁钟钰不是没见过死人的尸体,不如说她自己就杀了不少人,但那些人都跟她没多大关系。

而陆北是她妻子陆冬芙的亲爹,又死的这么突然,虽然她知道陆北去服役时受了摧残,还生了重病,但是她以为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谁能想到,对方会就这么去世了。

她不停的轻轻拍打着陆冬芙的后背,没有在意其他的细节,直到听到门外爆发的激烈争吵声,她才恍然想起来;之前她过来的匆忙,但是院子里空荡荡的,居然没有看到张氏和陆成材的身影。

当时她脑海之中也闪过了这个疑惑,没来得及多想,就忙追上陆冬芙,进了陆北的房间。

而她们来陆家,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期间张氏和陆成材一直不曾露面。

直到现在,她听到了张氏的凄厉的哭声,哭声夹杂着怒骂,听起来含煳不清,她想了想,道:“娘子,我们出去看看?”

陆冬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点点头。

祁钟钰搂着依旧无力的她走出房门,看到了院子里正在争吵的一行人。

最显眼的是陆西,他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额头青筋暴起,仔细一看拳头也攥得紧紧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出手打人,全靠他身边的妻子冯氏拦着,才没有暴怒的朝着张氏挥舞拳头。

张氏跪在地上痛哭失声,不断地摇头说:“不是我,我没有……之前相公还好好的……都怪县令,都怪那贪官,若不是他非要大家在冬天去修堤坝,相公也不会死了!”

陆西听到这话,更是怒不可遏,吼道:“你还有脸提服役,那我问你,为什么我家没有去服役?村子里的其他一些人家没有去服役,偏偏家里有一大笔银子的我弟反而去服役了?”

我之前亲耳听到我弟弟说过给了你一笔银子,让你去县城交纳抵消名额,结果呢?!事到临头了,衙门的人带来的名单上,居然还有我弟弟的名字!你把钱花到哪去了?!你这个贱妇,谋取我弟弟的钱财,还害死了我弟弟的性命,我这个当哥哥的,今天就替死去的弟弟报仇雪恨!”

他说着,暴怒的推开了拦住他的妻子冯氏,三两步冲上前,一点也不顾忌,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张氏的身上。

张氏之前就被他打了几拳,现在又被打了一拳,疼的大声尖叫起来。

她一边尖叫一边往后躲,看上去极为狼狈,祁钟钰皱眉看了一会儿,眼见陆西要将人打死了,才走上前道:“伯父,且慢!”

陆西处于震怒之下,自然听不到她的声音,直到挥舞出去的拳头,被人轻飘飘的抓住,而他完全动弹不得,他才回过神来,怒吼道:“滚开!”

祁钟钰淡淡道:“你现在打死娘,爹也回不来了。”

陆西听到这话,鼻子泛酸,大老爷们终于落下泪来,捂着脸发出压抑的痛哭声。

他虽然心里有些瞧不上好吃懒做的弟弟,但是在爹娘和两个哥哥去世之后,就只有他和弟弟相依为命。

而弟弟虽然懒散,却命好,一年总有几次发横财的机会。

十多年前,若不是弟弟卖了二丫得了十两银子,还大方的给了他五两,他这一家子早就饿死了。

这么多年以来,陆北但凡有什么好东西,就会想着他,礼尚往来,陆西也会白占他的便宜,家里只要做了好酒好菜,就会叫陆北过去蹭饭。

兄弟两相处几十年,感情十分深厚。

他恨死了张氏,心里也恨自己,若是在衙门过来带人去服役时,偷偷塞给衙役一百两银子就好了,弟弟也不会在服役时被摧残,更不会因此落下重病。

若是不顾张氏的阻拦,将病重的弟弟接到自己家照顾就好了,弟弟也不会病死在床上……

弟弟啊!

他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祁钟钰看到这一幕,心情十分复杂。

她叹了一口气,将张氏从地上扶起来,张氏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嘴里含煳的念叨着什么,脸上鼻涕眼泪混在一起,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她将人扶到堂屋坐下,张氏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祁钟钰想去拿帕子递给她擦脸,刚走出堂屋,就见陆冬芙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过来。

陆冬芙终于不再哭了,可两只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一样,祁钟钰伸出手想帮她端水,陆冬芙摇摇头,声音沙哑的厉害,低声说:“我来吧。”

她将水盆放在桌子上,绞了帕子递给张氏,张氏胡乱擦了擦脸,擤了鼻涕又递给她。

陆冬芙也不嫌脏,将帕子洗干净,又递给她。

张氏哭个不停,陆冬芙就陪在她身边,祁钟钰也想不到该做什么才好,便靠在门边干站着。

直到罗振海走过来,祁钟钰看了一眼屋内静静垂泪的两人,和罗振海走到了不远处。

两人都叹息一声,罗振海道:“我娘子晕过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娘这边就劳烦二姐照顾着了。”

祁钟钰道:“无妨。”

二人静默了许久,罗振海骂了一句脏话,才道:“我也没想到爹会突然离世。”

祁钟钰点点头,是啊,太突然了,可陆北之前的确病的很重,大夫也说要仔细将养着,不然……

两人齐齐叹息,又过了一会儿,罗振海问道:“陆成材那小子去哪儿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作为陆北家里唯一的男丁,至今不见踪影,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祁钟钰闻言一怔,心说:是啊,陆成材跑哪儿去了?她到陆家至少一个时辰了,一直不曾见到他的身影,她之前就觉得奇怪,只是忙着安慰陆冬芙,所以没想起来。

直到罗振海提起,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二人对视一眼,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连带着每一个房间都找了一遍,都没找见他人。

罗振海气愤道:“都什么时候了,他年纪也不小了,就不能靠谱点?”

祁钟钰沉吟片刻,说:“去问下娘吧,问下他去哪儿了,我们派人去将他找回来。”

罗振海点点头,二人又回到了堂屋,张氏还在哭,陆冬芙也跟着掉眼泪。

祁钟钰顿了顿,想着之后要给陆冬芙煮两个鸡蛋给眼睛消肿,她走上前问道:“娘,弟弟去哪儿了?”

张氏没听清,哭太久了外界的声音都朦朦胧胧的,罗振海便重复了一遍问题。

张氏愣了下,咬牙切齿的道:“死了!”

这话……听上去不像是真的,反倒像是气话。

倒是陆冬芙信以为真,震惊的说:“怎么会,他是怎么死的?”

祁钟钰无奈,拉了下她的手,引得陆冬芙转头看她,她做口型说:“别急。”

陆冬芙愣了下,听罗振海道:“娘,你别说气话,爹去世了我们心里都不好受,可事已至此,总要将爹下葬,让他入土为安,这事需得弟弟出面才行。”

张氏听不得这话,吼道:“不下葬,为什么要下葬?!”

可她也明白,死者不能复生,按照村里的规矩,若是在过年前后去世,要尽快入殓,守夜停丧,出殡下葬,不然会影响到家族和村子之后一年的气运。

张氏又忍不住想哭,捂着脸哭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的说道:“先不管你弟弟,二丫去厨房烧热水,给你爹擦拭身体,换上新衣服。再将你爹去世的消息传递给亲戚邻居,今天和明天停丧,后天就将你爹安葬在陆家的坟地里。”

她都这么说了,祁钟钰和罗振海,也不好再询问陆成材的下落。

办丧事要提前做很多准备,陆北去世突然,又必须尽快下葬,所以要去县城一趟,将丧葬的棺材一类买回来。

罗振海主动说道:“那我去县城买东西,劳烦二姐和二姐夫照看着家里。”

祁钟钰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是陆三丫,便应道:“放心。”

罗振海说了句多谢,就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而陆冬芙看了一眼张氏,端着盆子去厨房换了一盆水,放在桌子上,才回厨房烧水。

祁钟钰道:“我来帮你吧。”

陆冬芙沙哑的应了一声,祁钟钰不曾与她说话,陆冬芙也神情恹恹,不想开口。

水烧好之后,她端着兑好的温水去陆北躺着的卧房,却见陆三丫已经醒了,正趴在床边,握着陆北的手失声痛哭。

陆家的三个闺女,命都不怎么好,陆大丫是从小就被送去彭家做童养媳;陆二丫则被卖给了人牙子,只有陆三丫,在张氏和陆北身上待了十来年。

虽然日子并不好过,但是她性子最为温顺,对张氏和陆北的感情也最深。

陆冬芙走上前,将盆子放在床前凳子上,拍着三妹的肩膀,说:“三妹,别哭了。”

陆三丫哭的脸涨的通红,几乎喘不过气来,哽咽的道:“二姐,二姐,爹他,他……”

陆冬芙抱着她,伤心的说:“二姐知道。”

祁钟钰看她们姐妹哭泣

,想着给陆北擦拭身体这样的活,不应该由她们三个来干,便对陆冬芙说道:“娘子,你在柜子里找一套爹穿的新衣服,我去堂屋叫娘过来,送爹最后一程。”

陆冬芙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陆三丫哭的浑身无力,靠着陆冬芙的搀扶,才从冰冷的地面上起来。

她身子弱,年纪小,现在又是寒冬腊月,最冷的时节,屋内没有生火,寒气逼人,她不想三妹生病,就让三妹去厨房继续烧水。

陆三丫不敢再看陆北的尸体一眼,哽咽着应了一声,去厨房生火烧水。

而张氏也被祁钟钰搀扶着走了进来,她看着床上相公的尸体,头一次对自己的儿子产生了刻骨的恨意。

她疲惫的道:“好了,这里交给我吧,你们出去。”

陆冬芙道:“娘,我去拿炭火进来吧,屋内冷,小心冻着身子。”

张氏呆滞的点点头,由她去了。

她挪动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床边,望着相公冰冷的尸体,青紫的面容,明明应该很可怕的画面,可她一点也不害怕,只是心里的愧疚和痛苦几乎将她淹没。

她浑身颤抖的厉害,之前虽然知道相公死了,可她不敢多看,不敢细看。

直到现在,她才绞了帕子,给相公擦脸。

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喃喃低语道:“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去隔壁屋子休息,应该一直照顾你的……我不该将你交给儿子,他向来好吃懒做,根本不会照顾人……”

她抽噎着,将陆北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继续道:“他说他不小心睡过去了,醒来时屋内的炭火就熄了,房间里冷的厉害,他都冻感冒了,还说你看上去有些不对劲,让我过去看看……”

她的声音像是在笑,眼泪却扑簌簌的往下落,说:“我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赶忙过来照顾你,没想到……”

祁钟钰:……

她只是过来送炭盆,因为陆冬芙和陆三丫在厨房抱团取暖,没想到会听到陆北死亡的真相。

她之前就觉得奇怪,因为陆北死的太突然了,没想到果然另有隐情,而这个隐情说起来都觉得可笑。

向来将儿子捧在手心里疼爱,却将女儿视作草根奴隶的陆北和张氏,终于自食恶果。

陆北死在了懒惰的儿子手上,他当时本就病重,屋内的炭火也熄了,脆弱的身体经受不住冬日的寒冷,熬不过去实属正常。

而张氏心里的愧疚,想必会折磨她一辈子。

世事真的难料。

她静候了好一阵,听张氏跟陆北说夫妻间的悄悄话,可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