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燃烧生命而成的火焰如此冰冷,将空气中的水分都凝结为霜雾,简直就像是无比浓厚的哀伤……与绝望。
是什么让他变成这副模样的?
第358节 第一四六回 上帝已死,无神降世;心怀地狱,嬗变有因
“……糟糕了。”
在目睹那些苍焰的瞬间沈流云便瞳孔骤放,感到阵阵棘手与为难,只觉紫青双剑前所未有的沉重,沉重到他都想要把它们放下。
因为他和秦舞都能体会到那异色苍焰究竟是什么——具现化的浓厚哀伤,辐射出令人心碎的极度绝望。
从昨天周禄兴没有如约出现时沈流云就知道了,回来之后对原因含糊其辞只是让他更加确信。果不其然,在这趟穿越世界的旅程中,周禄兴绝对是见证过某种让他悲痛欲绝的事件,或者说,某种未来。
这并非夸大或自恋,而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实。
周禄兴在这世上最看重的就是他们,甚至远远超出对他自己的关怀。
那么他在旅程中究竟看到了什么,自然也不难猜测。
这是个诸神已逝,黑暗且混乱的末法时代,驱鬼人们的能力和前世无关,和神明无关,和他人无关,只与自己有关。秦舞或许是想要救回自己的家人,因此获得了拯救与治愈的光芒,然而她的家人们终究无法再回来。沈流云自己亲眼见证过术法体系破灭的瞬间,他打心底里无法再相信法术,故而身着道袍,却手持双剑。
可周禄兴作为无宗教信仰人士能力却有着显著的佛教倾向,答案很简单。
他要它们受苦,在地狱的烈焰中无情燃烧,永受折磨。
周禄兴一直都有着旺盛的求知欲,他在高中时期就知晓多个宗教的完整生死观,然后因愤怒而本能地将天赋转化成最为残忍的能力。根本地狱,就是他心灵的具现,而既然他做出了选择,那么某些宗教方面的知识就能够用来解读他现在的状况。
佛教与印度教都受到婆罗门教很大影响,因此有着许多相似相通之处。比如说多头(多目)、多手、黑肤凶神、化生化身等要素在此二者的神话故事中都常有出现,而从神学领域上来说,眼睛象征着感知,手臂象征着力量,常见的多目多手实为全知全能的指代。某位三太子标志性的三头六臂之所以和其他道门同僚的形象区别甚大,正因他实为佛教舶来品,在故事流传中被化作道教人物罢了。沈流云作为道士,自然对此最是了解不过。
如今额前生出第三眼的周禄兴便是踏上了由人成神的第一步,自躯壳中蕴生出“多目”的神性。经常作为惩罚灼烧罪人的火焰却也有着诸多正面象征,纯洁、净化、希望、新生与光明。如果这的确是周禄兴被火焰灼烧而成的异变的话,那么狱炎这些年对主人的灼烧或许并非只是单纯的苦难,而是……
不过这些问题可以将来再考虑,现在还是让禄兴赶紧安分下来为妙。
“禄兴,如果你执迷不悟的话,我就只能打醒你了。”
“……那就来吧,即便动武,我也要保证罗小姐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周禄兴沉默片刻,呼唤出两根短铁棍,他继承了宗布的火种,自然也继承了他的锟斤拷。一左一右两根铁棍分别被苍焰与狱炎所缠绕,各自散发出绝望和痛苦,却让沈流云心中一喜。
仍有狱炎,即是说,禄兴尚未彻底绝望。
那么事情就还有转机。
道士握紧轻快许多的紫青双剑,嘴角微扬。
“点到为止。”
五分钟后,罗芊词别过头去不看被打倒的周禄兴,强忍着不适与恶心出言提问:
“不是说点到为止吗?就算是为我报仇也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我其实没太生气……”
“安啦,大猩猩打不死的。除了他自己,世上根本就没人能真正杀死他。”
杨不离倒是在一旁说风凉话,她从罗芊词肩膀上跳下,高高竖起尾巴走到周禄兴身旁,在他身旁不断绕着圈子欣赏他的凄惨模样。
“啧啧啧,这就是你最喜欢的恶有恶报啊,大猩猩。”
周禄兴此时被紫青双剑刺穿腹部钉在地上,浑身剑伤,所有伤口要么被冻结要么被电焦,倒是避免了血流成河,只是从紫郢剑身上传来的电击让周禄兴完全没法控制身体,更别提说话了。
沈流云也蹲在他身旁,伸手握住紫郢的剑柄。
“我们都知道你不是喜欢胡来的人,既然你决定这么做,那么必然有其原因,禄兴。如果你同意将原因分享给我们那就点点头,我会拔出紫青双剑。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只能在这里和你耗下去了。”“周周你快招吧,我都饿了,还等着吃午饭呢。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秦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劝诱只能起到反效果,可事实上周禄兴也完全没法做出回答,他被从身体内侧迸发的强烈电流电得浑身颤抖,看起来就像发了羊癫疯似的猛烈点头,头发都因静电而根根竖起,逐渐变得焦黑卷曲。
于是沈流云满意颔首。
“很好。”
他特意先拔出青索,后拔出紫郢,好让周禄兴能多点一会儿头。
一张符纸解决了所有问题,旁观的罗芊词在目瞪口呆之余回想起周禄兴作为赔罪礼物送给她的那张符箓,这才深刻地认识到了其珍贵。
发丝也恢复原状,只是衣着破烂的周禄兴从地上爬起来,无奈摇头。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那我也只能和盘托出。先回事务所,我把午饭做上,我们边吃边聊。”
青年环顾众人,目光在罗芊词身上稍微停留片刻。
“抱歉,罗小姐,不过还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至少听完我这么做的原因再做决定也不迟。”
“既然周先生你如此盛情邀请的话,可以。只是下次的话我希望能够用语言沟通,而不是以暴力胁迫,这可实在是有失风度,您说呢?”
“我很惭愧。”
罗芊词只是稍微讽刺他两句就放过此事,令周禄兴更加无地自容,但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曾感到半点后悔。
所有人都回到事务所后,他便钻进厨房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