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晚音僵了一下:“怎么了?”
“今天进展很大,你却好像不太高兴?”
庾晚音强笑道:“没有啊,要恭喜你,终于得到了左膀右臂,以后不是孤军奋战了。”
夏侯澹笑了笑,慢慢直起身:“晚音,你觉得我们湖中会面的消息,是谁泄露给端王的?”
庾晚音心头一跳:“我也一直没想明白。”
“你觉得是我,对吗?”
庾晚音:“……”
夏侯澹了然:“你觉得我为了跟端王比谁心黑,不惜牺牲一个肱股之臣,乃至他原本可以造福的一方百姓。哦对了,你会不会觉得藏书阁的火也是我放的?毕竟从结果来看,胥尧被逼到绝境,果然交出了那本书。”
庾晚音震惊道:“这个绝对没有。”
夏侯澹此刻的神情令她十分陌生。他的眼睛似乎变得特别黑,黑到失去了一切反光,原本就浓墨重彩的眉眼,艳丽得像一张狞恶的画皮:“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晚音。”
庾晚音背后的汗毛竖了起来。这个应激反应通常是端王专属。
她想打个哈哈,问他“怎么对着我也演起来了”,唇齿却仿佛突然遭了冰封。
夏侯澹看了她许久,才轻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这份怀疑,也是端王的目的呢?他不知道我们在湖中见的是什么人,他想杀了他们,威慑我们。但当听见你悲愤的怒吼时,他突然意识到——那是挑拨我们的绝妙机会。”
庾晚音:“什么……”
“他故意撤走,使结果对我有利。因为他判断,比起几个草民,你的效忠对他来说更为重要。当你发现我从杜杉之死获益良多,你还会心无芥蒂地与我合作么?”
庾晚音无言以对。
夏侯澹摊了摊手:“人可以证明自己做过一件事,却证明不了自己没做过一件事。我说我没有泄露地点,你信么?”
庾晚音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她应该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痛改前非的表情,在夏侯澹面前大骂端王险恶,然后与他冰释前嫌。
这一套她在端王面前演了几次,已经很熟练了。
但她不想。
即使是对着这个明显不正常的夏侯澹,她也不想。
或许是因为两边演戏的精神压力终于累积到了临界点,她几乎无法控制冲出自己唇齿的语句:“不是因为杜杉——不仅仅是因为杜杉。”
夏侯澹:“嗯?”
庾晚音:“那天在船上,我们与学子谈了整整两个时辰。今天在御书房,又是两个时辰,而且主题是税赋。你说了很多话,显示出了很多学识,但你的经济知识几乎跟我一样可怜。”
夏侯澹:“……”
“你是哪家公司的总裁?那家公司做什么业务?什么时候上市的?你穿来之前,股票市值如何?”
夏侯澹:“……”
不能再问下去了,庾晚音心想。他会杀了你的。
但她分明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出了口:“你到底是谁?”
在漫长的五秒钟里,有一个念头在夏侯澹心头盘旋而过:干脆全告诉她吧。
但他不能。
即使庾晚音别无选择,只能与他合作,他也不能。
全盘相告,就意味着她那小小的、脆弱的信任与亲近,从此都将荡然无存。
在让她怀疑和让她死心之间,他选择怀疑。
头疼已经剧烈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夏侯澹眼前都泛起了黑雾,硬扯出一个颇为无赖的笑:“我不记得了。”
庾晚音转身就走。
夏侯澹只记得听见了她开门离去的声音,以及门外暗卫的询问声。再之后,就只剩黑暗了。
“太子。”
张三听见声音,连忙回头,规规矩矩道:“皇祖母。”
远处被他指挥着干活的宫人也纷纷停下动作见礼。
威严的女人朝他身后望了望:“这是在做什么?”
“回皇祖母的话,前些日子是花朝节,孙儿看见御花园里的布置,便生出一个念头,想为皇祖母也栽种些花苗。”
张三天天偷听古人说话,现在发挥多少自然了些:“待到皇祖母寿辰时,这些花也该开了,正好为皇祖母献寿。”
太后表情缓和了些许:“哀家看这花苗的排布分列,似有些讲究。”
张三抿嘴笑道:“皇祖母明察,这是一幅双龙戏珠,寓意吉祥。”
他许久都没听到回答。
张三有些惶恐地抬头望去。
太后神色冰冷:“这大夏的江山,只需要一条真龙。”
张三:“……”
这话叫我怎么回?!
太后望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良久露出一